2008年11月30日 星期日

從另一角度看「天人合一」

關於「天人合一」,無意中看到李焯芬從另一角度的看法。

 昨午與友人在南蓮園池品嚐齋點,閑翻友人帶來的雜誌,從目錄中看到有李焯芬在南開大學一篇關於科學與佛學的演講稿,立即就翻看。李焯芬是香港大學副校長、水利專家,又是虔誠、專深的佛教徒。過去偶爾看到他的文章,都必有所穫,這次也不例外。

 「天人合一」思想,據季羨林的研究,並非只是中華文化的思想智慧,東方不同地方如印度、阿拉伯、日本等文化中,也有相通的思想,當中可能互有影響。由於全球環境惡化,越來越多人把過去視為「萬物之靈」的人重新安放到一個較謙卑的位置上。「天人合一」的思想於是受到新的重視。

 李焯芬引述了諾貝爾獎得主Charles Townes(一九六四年獲物理學獎)關於科學與宗教的見解:「科學用以理解宇宙萬物運作之道,宗教則用以理解宇宙萬物存在之意義,兩者須相輔相成,才能使生活變得豐富。」

 李焯芬認為,科學與宗教都是為了使人離苦得樂,不同的是科學讓人離「身苦」,宗教則讓人離「心苦」。(馬克思言宗教是人類的精神鴉片未償無道理也。)

 李焯芬說,因而,科學探索、追求的是自然界的規律,即「天道」;而「人文和宗教追求的是人的精神境界,即『人道』。科學加人文,即『天道』與『人道』的融合,亦即古哲所追求的『天人合一』。」

 那麼,人要追求「天人合一」,是不是就要信仰某一種宗教?皈依某一神靈?

 李焯芬在演講中有一個「隱晦」的提示。他在「天道」與「人道」的對比中,與科學相對的是「人文和宗教」,而不僅是宗教。他在演講開頭即作了解釋,「人文科學包括了文學、藝術、音樂、歷史、哲學、宗教、文化、人類學等學科。」就是說,解釋「人存在的意義」並非宗教的專利,人也可以從宗教以外尋找自己的思想慰藉,尋找自己的「人道」。

 我沒有宗教信仰,但對宗教有興趣,中華文化的儒(姑且當為儒教)道佛固然有接觸,對基督教(非香港專指新教的基督教)、伊斯蘭教也好奇,當作一種文化,新舊約《聖經》、《古蘭經》都收備,必要時翻閱。「人不風流枉少年」,年少時也狂熱過,但年歲漸長就更珍惜冷靜、清醒、超然了。

2008年11月28日 星期五

宗教的進取性與侵略性


多年前的一個世界宗教會議上,不同宗教的領袖有過一個希望共同履行的共識: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這句話出於《論論》「衛靈公」篇:「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生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是孔子所提倡恕道的重要表現,也是仁道的重要表現。

所有宗教都有向善之心,所以也不乏相同的理念,例如有學者認為《摩西五經》這部律法最基本的核心準則就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what is unpleasant to thyself,that do not thy neighbor)。

但為什麼不以孔子的另一名言「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為共識?這不是更加積極嗎?

我認為不這樣提倡,是有道理的。

我們面對的是一個異彩紛呈的世界,不同的宗教、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意識形態,萬紫千紅。而正是這萬紫千紅構成了這多彩多姿的世界,即所謂多元。在自然生態上,人類越來越知道多元的可貴了,但在文明生態上,卻不是這樣,甚至反其道而行,要把自己的是非標準強加於人,強加於其他的宗教信仰者、其他的國家、其他的民族。

這樣做的人的出發點未必是邪惡的,而且很多是出於善意,要把自己認為好的東西、把真理「推己及人」,他們甚至可能認為自己做的是神聖的事業,是在進行偉大的拯救行動。歷史上這樣的「偉大事業」數不勝數,可悲的是這樣的荒謬行徑至今層出不窮。

這正是「己之所欲,必施於人」的可怕之處。你之所欲,焉知是我之所欲?魚有魚之所樂,鳥有鳥之所樂,怎能祈求一致?

人類的最終目標應該是「和」,可惜的是「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這個世界仍是小人橫行的世界。

「已之所欲,必施於人」很可怕。可怕在於,施行者的行動都會有強大的信念去支持,施行者是基於自己認為的「至善」而理直氣壯地去行動,可以視死如歸,可以放棄理性的思辨而不知道自己在進行非理性的行動。

我始終認為,不管是什麼宗教、什麼信仰,你一旦許為信徒,就意味著你放棄了一部分理性思辨的能力和權利,意味著很多問題你不許問為什麼,你只能信仰,只能盲從。

我們可以看到,很多宗教為了宣揚自己的教義,都會很進取,甚至富於侵略性。很不幸,進取與侵略只有一線之差,而在英語這可以是同一個字──AGGRESSIVE!

行經維園,尤其是夜晚,每一抬頭看到一座大廈樓頂某一宗教的刺眼標誌,我便會想起這個字。

這是孟買事件引起的感想。

2008年11月27日 星期四

Helen的文章 與眾分享


真巧,寫著美國老去的Helene, 就闖進來一位香港年輕的Helen。

Helen是虔誠的佛教徒,每過一段時間,會到馬來西亞她師傅的道場去靜修。為了更好地走人生佛教的路,她特地去修了心理輔導的學位,要把西方的學說與佛理結合,輔助有需要的人。她創辦了主要做心靈輔導的「樂緣心靈加油站」,身邊有一批快樂的「樂緣人」,閑裡一同唱歌、行山、打太極、談人生、說佛理、做禪修。她又跑到法國,到一行法師座下學習。大概受一行法師的影響吧,她以開放胸懷接受其他宗教的教益。所以,澳洲四肢不全而滿世界跑的Nick Vujicic來香港布道,她去聽了,而且很有收穫,還寫了報道,與其他「樂緣人」分享自己的感受、體驗,也給我「叮」來了。

果然是值得與眾分享的文章,我要求把文章放上《筆下留情》,徵求她的同意時,給了她兩個選釋:agree or not disagree (同意或拒絕不同意)。她選擇了not disagree──這應該不是無奈的選擇。於是,我心安理得地把文章放在這裡:

看見無限潛力
─記力克 (Nick Vujicic) 《權能》慈善音樂會
Helen

11月24日,在友人介紹下出席了樂苗基金在浸會大學會堂舉辦的 Concert of 'Power ' 。

看到 Nick之前,已從網上看過介紹他的片段。但現場近距離的看見,那種感受和體驗的深刻還是始料不及。驚訝的是他分享歡樂的感染力,對於人性的洞察力,他的身體的靈活性和他展示的無限的愛。

25歲的小伙子, 沒有四肢,但他確實將他所擁有的發揮到無限。

兩個小時的晚上,笑淚交融。淚是預料之內,笑是意料之外。

身體的缺陷成為Nick 捉弄人們的趣事。他喜歡到沙灘游泳,滑浪。有一天,他將他的「小雞腿」埋在沙內,有個女士看見說,您將下身埋在沙裡,一定用了很多時間。Nick說,是呀是呀。然後他就在沙中走起來,令那位女士一臉驚訝。

他的朋友曾將他放在飛機的行李架上,然後蓋上蓋,有乘客打開蓋的時候,Nick 向他做鬼臉,可以想像到那驚嚇度。

他也會在車中,只露出頭來,然後在位子上轉圈,街上的人們就會見到一個頭在360度旋轉。

Nick確實樂在其中,與大家分享時繪影繪聲,說到人們驚訝的表情,還是忍不住得意,令現場幾百人開懷大笑。

Nick喜歡打鼓,他的叔叔在他六歲的時候送他一部電子鼓。經過將近二十年的練習,Nick的四肢唯一的小腳掌(他稱為小雞腿)異常靈活,他示範打鼓,令整個會堂在節奏中舞動。

他更邀請當晚參與演出的香港青少年管絃樂團的大提琴手和他玩遊戲,大提琴手的手放在桌上,Nick用他的「小雞腿」拍他,Nick的「小雞腿」的靈活度在這個遊戲展示無遺。

連續五次,Nick都是在男孩抽手前拍打下來。全場笑聲掌聲雷動,那位拉大提琴手的男孩回到自己的座位時,還笑得彎了腰,差點在椅子上跌下來。

25 歲,但Nick 的人生觀的成熟和對人性的洞悉力遠超過他的年齡。

他說:不要跟我說,您今天看到我這樣還能這麼樂觀,您以後都不抱怨了。每個人有自己的煩惱和痛苦,你的痛苦我不會明白,我不會對你說我明白你的痛苦。我也不是比你不幸或痛苦。失去母親比失去四肢痛苦,離婚一定是很煩惱,很痛苦的事情,這些我都沒有經歷過。看到人們在煩惱痛苦之中,我很難過。我愛你們每一位。

確實感受到他的難過,也感受到他對人們的愛。

在八歲,Nick看見自己比別人缺少的東西,失去生存的動力,但隨著成長,他接觸到他的神,相信神造他如此一定有原因。當他明白他的存在是為了用沒有四肢的軀體展示人的無限潛能,他的眼睛閃現光彩,他綻放燦爛笑容。

他在台上大聲問台下的人們:您找到生存的意義了嗎?!

每次演講結束,Nick 都會和人們擁抱。大會安排30分鐘擁抱時間,台下等待的人龍長長。

站在台下,在咫尺距離看著Nick和大家擁抱。他唯有頸部可以表現和別人的擁抱互動,每一個人擁抱他,他總會彎一彎頸部以和擁抱者互動。

幾天來在香港參加大型活動,看到Nick身體的疲憊,但每一位和他擁抱的人,都接收到他眼中的神彩和燦爛的笑。

站在台下,忍不住淚下。

2008年11月26日 星期三

哪裡還有Helene?

((((((((       (((((((((((((接上文)
要花那麼多工夫才懂得怎麼讀一個句子、修改一個句子、寫一個句子?
不知道其他人有什麼感覺,我讀了有強烈共鳴。這或許可以說是一個認真對待自己工作的編輯「開竅」後才有的認識。
讀一個句子、修改一個句子、寫一個句容不容易看你怎麼要求。造句,小學就造了;再經過中學、大學,造句怎會成問題?可是你認真看看報章上的文字,認真聽聽電台電視台的新聞報道,只要你對文字有足夠的敏感,病句俯拾皆是。
我一位在某文化機構做事的朋友,數年來每年都要給在職的同事開一次中文寫作課,最近兩三年上課的都是新入職的同事。他的主要教材是病句,有從傳媒上摘取的病句,也有新同事入職考卷上見到的。(
我聽他說,對著那些難得有回應的同事,他會懷疑自己老講造句對不對。憑我的經驗,我相信他是對的。我把這裡所說的文章給他看,他的共鳴一定會比我更強烈。
但我也相信他會有不少同事不以為然,就如文章作者遇到的年輕新同事那樣。那位同事把稿子給文章作者看,她看過之後對那位新同事說:「我得益於Helene,你也需要Helene,假如你喜歡,我可以做你的Helene。」年輕人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當他看到自己的稿子給改得面目全非之後,「有禮貌地回絕了」。
我相信這是失去了文字標尺的結果。這樣的年輕人是按著接觸到的文字範式寫作的,一旦被人指出不對,就「找不到北」了。他們的文字編輯沒有負起責任,或者沒有能力負起責任。從報章上的文字可以看得出,這樣的編輯比比皆是。
上述那位講課的朋友還給我說過一個小故事:有一位年輕但己有多年工作經驗的記者外訪後,用心寫了一篇特稿,特地拿給他修改;他修改了,那位記者看後感激地說,原來一些句子是可以那樣寫的,過去從來沒有編輯這樣給他改稿。朋友聽了很感慨:竟然「從來沒有編輯這樣給他改稿」!他從來沒有遇上Helene
我也沒有遇上Helene,但我的前輩合起來就是出色的Helene,直接間接的教了我很多很多。
What my Copy Editor Taught me 的作者在文章結尾寫道:「再沒有人持Helene的標準了,再沒有人像Helene那樣閱稿了……只要她還活著,我還會把自己當作是年輕作者。」
哪裡還有Helene?

醍醐灌頂好文章


我認識好幾個海倫,可能是Helene,可能是Helen。今天,我又認識一個Helene了。以後,有人說到海倫,我都會想起這位Helene,一位不久前已去世的93歲美國女子。

我不過是從朋友傳來的一篇文章中認識Helene的,讀了文章,我對海倫有莫名的親切感。

那是一篇悼念文章,題目是What my Copy Editor Taught Me (我的文字編輯給我的教誨),登在兩月前的《紐約時報》上。(http://www.nytimes.com/2008/09/28/books/review/Gallagher2-t.html?scp=1&sq=what%20my%20copy%20editor%20%20taught%20me&st=cse)朋友曾把文章推薦給在《紐約客》工作過的友人,友人大為欣賞,又把文章傳送開去。朋友認為我會更理解這篇文章的精粹云,並借克林頓愛說的話說:「I feel your pain. 」(我感受到你的痛苦。)

我真的喜歡這篇文章。

這是作者為懷念她的寫作引路人Helene Pleasants而寫的。Helene 生長在一個有寫作傳統的家庭,曾祖父是作家,父親是新聞工作者,她自高中畢業後就進了新聞界,從學徒起步,成為記者。「她是邊做邊學的,但如何把寫作變為藝術則是神秘的事。」

她後來進入美國新聞處工作,曾被派到印度、中國做事。一九五一年,美國麥卡錫主義猖獗,Helene無辜被清洗,之後輾轉到了Redbook(《紅皮書》)雜誌工作。文章的作者就是在那兒做初級編輯,從Helene身上得到終生受益的教誨的,「她不僅是我第一位編輯,也是我終生的編輯」。

作者說,Helene不懂文學理論,但懂文學價值,執著於文字的清晰度、透明度。她同意文字可有風格,但風格不應悖於內容。見到累贅、含混、浮誇、誤用、錯用的文字,不合邏輯的論斷,她都筆下無情。「她愛出色的寫作,所以她愛讀者:好的寫作不該讓讀者摸不著頭腦。」

作者接著說了這樣一段令我有醍醐灌頂之暢的話:「在Helene 手下工作七年之後,我懂得怎樣讀一個句子,並把它修改好了。我懂得一個句子該是怎樣寫的。我開始寫自己的句子了,不必說,這些句子的責任由我自己擔當。」

為什麼會有「有醍醐灌頂之暢」? 沒有時間再寫,下回再說吧。

2008年11月25日 星期二

送上一束小黃菊

一位快生日的同事收到花,很高興,雖然不過是虛擬的──是網上傳來的鮮花照片。

這樣送花太容易了,一「叮」就送過去,而且不花錢。不過這可能要重實際的人才可以接受,而他們恐怕是「一把年紀」的居多;年輕人追求浪漫,要有激越效應,得捧上一大把鮮花才滿足。

就算是買花吧,挑什麼品種也同年齡有關。年紀大一點的,會多考慮花的瓶上夀命。玫瑰、百合看是好看,香也濃烈,但三兩天就淍謝,太不合算。康乃馨可以插上十天八天,選來作母親節禮物,才得歡心。

我很少插瓶花,要插的話,我愛小黃菊。這樣的小花,好像不登大雅之堂,更難成為男女之間送贈之花。它花冠小,形態普通。近年很多地方路邊都見的螃蜞菊,與小黃菊很相似。螃蜞菊屬解毒類中藥,非常粗生,隨地蔓延得很快。一些地方怕它快速蔓延會侵害其他植物的生存空間,要大力清除。我也曾從路邊摘了一截螃蜞菊回家栽培,後來也逼不得已把它連根拔掉了。

小黃菊可沒有那樣的侵略性,可愛得多。它很低調,但一叢叢的,顏色明亮,顯得很有生命力。那天在深圳華僑城的文化村,看到一家餐廳的戶外桌子上放上一大瓶小黃菊。桌子是一塊呈原始狀態原木板架設而成。那該是很大的樹,年輪清晰,樹皮保留著,盡量不作加工。用來插花的,是個大大的透明玻璃瓶,本來可能是酒瓶。花、瓶、桌,都渾樸簡單,協調得很,冷落在陽傘下,有自賞孤芳的高貴。

我拍下照片,如要在網上送花祝賀生日,不妨「叮」過去。並不妨寫上:

英:
Remember only one or two out of ten, and forget the rest, including your age, the better your birthday -- that's something to be remembered by me.

中:
記住十之一二足矣
十之八九棄之一偶
年歲也不妨忘記
生日我給你記住

不是說「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麼」?都把它們忘記掉吧。

2008年11月24日 星期一

書店的勵志類書專櫃

不知道打什麼時候開始,香港很多書店為一種書開了專櫃:勵志類。

我第一次見到時有些奇怪,有哪麼多專門為了激勵人的意志而寫的書嗎?的確有,很多,堪稱琳瑯滿目,在較大的書店可以擺上好幾個書架,本地的、台灣的、大陸的、外國的,以「雞湯」為名的就可以排出不少。

書店拿出那麼多位置安放這些書,說明這些書確有市場,確有人須要為自己、可能也為他人作出激勵。

不知道其他地方怎樣,香港這個小地方可能特別有這樣的需要。立即想到的原因有兩個,一是香港的波動特性;二是以平衡傳媒的打擊。

香港是個小地方,而且全面對外開放,結果是世界有什麼風吹草動,香港都會受到這種那種的影響。所以香港不隔幾年就會有一次大的波動。但正由於香港地方小,可以靈巧的調整姿勢,能以各種身段閃避挪讓,不以硬抵擋,而如柳以柔制剛,於是總能化險為夷。戰後以來,香港就是這樣興衰交替地走過來的,但總的走勢上,一浪高於一浪。明白這個道理,就不必為一時的低潮介懷。咬咬牙關,可以挺過去。

至於傳媒的打擊,是傳媒的負面報道太多了,而且是互相攀比,「有咁衰寫咁衰」。相信不少人會有這樣的經驗:時常要在電話中向外國的親友解釋說,香港的情況其實並不如他們在海外從傳媒得到的印象那麼差。

沙士時候,我看到一段印象很深刻的報道:一名受到經濟挫折的香港人,採取連串部署,尋求東山再起,其中一項是──不看報紙,以免情緒受打擊。

現時又回復那般情景了,那怕本來是好消息的,也要染上灰暗色彩,把積極的行動描繪成是無奈救市的急景殘年衰敗景象。

一個教會安排澳洲一名洲四肢不全者到來講道,也渲染上幾許悲情,說成深陷金融困境的香港人流著淚接受鼓勵。

香港不見得那麼不濟。昨天與友儕茶聚,聽一位朋友說,剛出來做事的女兒到了影樓當攝影師,專給小朋友拍照,忙得不可開交,工作排期排到下個月。現在的父母都視子女如珠似寶,一個小不丁,可以拿出幾本從攝影到編排都很專業的個人寫真集來。這,我在親戚的家已見識過。朋友還說,由於小朋友要上影樓拍專業照,一家子都來了,於是影樓多了拍全家福的生意。以前,每個家庭都少不免到「影相鋪」拍全家福,現在的新式影樓居然又做起同樣的生意來了,當然,拍的不是以前那種排排坐、排排企的表情木納照片了。

2008年11月22日 星期六

資深傳媒人的回應

想不到昨日一文很快便得到幾位新聞界朋友的回應,包括牢騷。

一位朋友指出,香港報紙目前需要的,只是「可以按老闆的要求製造產品的熟練工人」。它們認為報紙同其他生意如生產玩具、洗衣機沒有兩樣。

朋友並說,令人難過的是,這現象不限於香港,中國大陸和全世界都有這樣趨勢。讀了他傳來的《紐約時報》日前文章(http://www.nytimes.com/2008/11/17/business/media/17carr.html?_r=1&scp=6&sq=david%20carr&st=cse),實在令人難過。

自從網上媒體崛起,印刷媒體受到新威脅。加上經濟環境惡化,報紙的經營更困難,削減開支不可避免。美國企業面對這種情況,首先考慮的是裁員。美國報業的做法,同零售等行業一樣,先向最資深也是最有才幹、經驗的人員下手。從老闆的角度看,這些人工資最高,裁掉了,削減開支最見效。

這無疑等於慢性自殺。佛羅里達州一家報紙有讀者眼見熟悉的專欄作者被炒,在網上留言說,太過分了,我也炒掉你──不再看這份報紙了。

文章的作者有這樣一番話:「以售貨員(來和新聞工作者)作類比可能不十分貼切,可是我總以為,新聞工作是一門工藝多於一門專業,並常對學生們說,一個新聞工作者是靠經驗和技巧的豐富積累,而不是靠難以名狀的神來之筆而顯得難能可貴的。」

這番話可能讓一些愛以專業自居的新聞工作者不好受,可我十分同意。醫生、律師、會計師等都有專業考試以確定專業資格,但請問記者、編輯憑什麼確定自己的專業資格?

可悲的是,連傳媒老闆也不承認員工的專業資格,認為炒了資深的員工,可以隨便從市場的新人中得到補充。

其實,一個出色的新聞工作者要具備的,是綜合實力,這不是從哪一門專業訓練可以培養的,靠的確是「經驗和技巧的豐富積累」。

另一位資深新聞工作者回應說「很有共鳴」。他回憶當年作了記者,原因是:

1. 當記者有比較多「先睹為快」的機會,那自然就多「快感」;

2. 無階級之分:上至皇帝,下至貧民,與記者關係都是平等的;

3. 可透過筆尖和鏡頭,把自己所見所聞報道出來,伸張公義。

對於《四川地震──香港記者反思錄》一書提出的「什麼介入不介入,根本從沒考慮過此類問題,亦覺得這些問題不值一晒」。

朋友根據自己的豐富經驗認為:

「人性,是當記者的第一要素。我相信,每一個出色的記者,必然是感情豐富的人,因沒豐富感情的人,沒可能有敏銳的新聞觸覺,亦難以寫得有出有特色和感人的報道或特稿。

「當然,記者感情應是內歛的,一般情況是盡量收藏在筆鋒內,到落筆時才釋放出來;這與演員不同,無需造作,但亦無須強忍,順其自然好了。例如四川大地震,不少電視台記者在鏡頭前忽不住落淚,這是自然流露的,亦成為感人鏡頭之一,我們又何須事後去研究當時記者應不應該流淚?

「如果伸手就能救人,我們還會只顧拍照嗎?作為記者,我們應比一般人冷靜地考慮多一重的是:出手救人,會不會越幫越忙?如可能會越幫越忙的話,我們只好退後些,以方便救援人員多些空間來救人和抬傷者離場。不要一窩蜂衝前拍照,造製混亂,已是功德無量。

「至於『勇』字,我認為一個合格的記者,最起碼的條件反射是:一遇到大新聞便特別興奮。與老行家說起來,大家對此均很有同感。既然『興奮』,就會『勇』起來,這是自然反應。但『勇』並不等於盲目衝動,亦不等於『專業』。要『勇』得『專業』,可參考在飛機上的『救急』貼士:在救助他人之前,須先自己載好氧氣罩。

「早前兩個消防員疑把氧氣筒讓給被困住客而犧牲,人格上他們很偉大,但做法卻錯得很。」

這不失為專業之言。

2008年11月21日 星期五

《四川地震 - 香港記者反思錄》引起的思考


今天才知道,香港採訪四川大地震的記者合作寫成了一本書《四川地震 - 香港記者反思錄》,一個星期前出版了。很有興趣看一看。

據網上的介紹,本書會涉及香港新聞工作者在這場難得報道的大新聞面前會問到的幾個問題:

──記者報道,應該抽離還是介入?無論災情幾大,他們只能做個客觀的旁觀者嗎?
──記者奮不顧身採訪,人稱專業。但勇字當頭不顧安全,又是否專業?香港新聞界的專業表現又有何特色?
──訪問悲痛絕望的人,有何訪問技巧?怎樣避免在災民的傷口撒鹽?
──記者在採訪時可以哭嗎?有人說記者一哭,視野便模糊....

記者也是人,也有感情,要記者在採訪過程中沒有感情投入,是不可能的。報道要感動讀者,文字也不能沒有感情。

可是,新聞報道的首要要求,是客觀、中立、持平。

於是,矛盾便出現了。

這其實不是新問題,以上幾個問題竟然成為問題,也正好反映了香港記者──或者說這一代記者──「專業水平」的高低。他們習慣了在香港一千一百平方公里之中自以為是,一旦置身於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之中,便不知方寸了。

香港大學副校長李焯芬曾說:「香港彈丸之地,地方上的一些小問題,較容易被炒作成為大問題。宏觀的看,這些小問題不盡是解決不了的大問題。」香港記者太習慣了報道這些小問題,一旦面對大問題就難免手足無措,連以上的基本問題也成為新問題了。

美國一位得到新聞獎的傳媒人在領獎時說過這樣的話:You are a reporter, no more, no less. No fanfare. (你是記者,不多也不少,不必大吹大擂。)

我的理解是,作為記者,你只要老實實的報道好就夠了,不必加鹽加醋。

這容易嗎?一點也不容易。怎樣才算報道得好?怎樣才可以把讀者帶到現場?怎樣才可以抽絲剝繭地讓讀者了解紛亂的事實?

不過,這只是就「新聞報道」即新聞稿而言的,新聞報道報道的是事實(facts)。但寫特寫、評論有不同的要求。

可惜的是,現在的報紙、編輯和記者似乎都忘記或者不知道新聞寫作體裁有這些區別,寫什麼都是一個筆調。

我認為,對一個記者的最大考驗,也是最能發揮記者個人才華的,是寫特稿(feature)。這要求有記者個人的觀察、感受和修養,不同於把大家都能掌握的事實組識好如實報道。

同一個場合,不同記者寫出來的報道不會有多大分別,但如果真正寫特稿,絕對篇篇不同,因為同樣面對一件事,每個人的觀感都不一樣。

而寫這樣的特稿,是不可以缺乏感情、文采的。

寫評論,就更不一樣了。評論要求理性多一些,但感情也不可少,只是表達的方式不一樣而已。

英國著名報人C. P. Scott,有一句著名的話:Comment is free, but facts are sacred. (評論是自由的,事實是神聖的)。他出身於《衛報》,《衛報》的評論版至今簡稱為CiF,就是Comment is free的縮寫, 但名字後面還有一條尾巴:but facts are sacred。 (http://www.guardian.co.uk/commentisfree)

在報道中有太多感情、立場,事實難免失真、歪曲。不幸,這正是我們天天在香港報紙上看到的東西。

2008年11月20日 星期四

冬日中環別有可觀

早上起來,氣溫攝氏15度,終於有點冬天的味道了。所謂冬天,當然是就香港而言的。現在是午飯時分,一看天文台的紀錄,氣溫已回升到19度,年輕人大可以空著短袖T恤四處走。

一個地方,該有季節變化才好,它提醒你,左右著你的最大力量,是大自然。而大自然中,最大的力量是太陽,它與地球的相對位置變化,衍生出我們一年的四季,四時不同景物。

如果你注意的話,會發覺日出日落的位置總是在變化,從窗子射進來的陽光的角度天天不同。在古代,人要靠天吃飯,每天都要觀察天象,誰都有多少天文知識,雖然不知道日月星辰變化的根本緣故,對它們出沒的規律是很了解的。倒是今天的人,反而對天上的活動知道得少了。

這些天,太陽已十分偏南。日落的位置,大約偏南20度了。從我們家望過去,太陽是從大平山背後落下去的。這樣的日落,欠了海面的金黃色倒影,但背光斜照著中環的如林大廈,別有氣象。

對於攝映發燒友來說,這個季節是拍攝中環風光的好時機。陽光從山脊上斜照下來,可以使上山斜路,尤其是石板街等表現得極富立體感。香港人因此而拍出的沙龍照片已不知凡幾了。

拍攝中環新舊風光的照片很多很多,但限於攝影者能夠掌握的角度,應該還有大量可以拍出好照片的機會。約十天前,應朋友的邀請,到雪廠街一座大廈頂層的會所去吃午飯。那會所只限會員使用,在中午熙熙攘攘的中環,顯得十分清靜。食物是一流的,但最吸引我的,是落地玻璃外見到的景色。景物是熟悉的,但從這個角度望下去,則未見過,包括未在照片上見過。角度新鮮,觀感很不一樣。朋友是搞出版的,我立即建議他,應找攝影師來這裡拍些照片,供他的出版物用。

見到什麼?政府總部、禮賓府、終審法院、匯豐總行、中銀行大廈、長江大廈等如列席下,除了幾座矮小的政府建築物,其餘大廈都向陽而立。用魚眼鏡,可以把以上大廈都攝進一張照片內。到夏天,這景色之可觀就差遠了。

冬日的中環,別有可觀之處。

2008年11月19日 星期三

殺氣騰騰的哥爾夫球捧

在深圳華僑城文化園Loft,看到一個用帶輪子哥爾夫球袋改裝的裝置藝術品。這是文化園一個國際藝術工作坊的作品之一,安放在一個偌大的廠房改建展廳內。

展廳很大,很幽暗,以便以多媒體手段通過影像展示展品。哥爾夫球袋安放在廠房的裡端,用頂燈照射著,在周圍黑洞洞的環境中很突出,但你要摸黑走幾十公尺才可以看清楚那是什麼玩意。

我走進去,仔細看了,才知道那是哥爾夫球袋改裝的。伸出的一枝枝哥爾夫球棒也改裝了,像一根根狼牙棒。再湊前一點,才又看到哥爾夫球棒的頂端變成了各式各樣的刀,都在射燈下閃著寒光,刀刀指向不遠處放映著的美麗影像──哥爾夫球場。

我不知道創作者的真正意旨是什麼,我的理解則是:哥爾夫球這種有錢人運動有巨大殺傷力。

所謂殺傷力,當然不是指對人的殺傷力,而是對環境的殺傷力。

有一門興起不久的學問叫做環境心理學(Environmental Psychology),研究的是環境與人類行為的關係。設計一流的哥爾夫球場,就要借助它,使打哥爾球的人在有如畫圖的美景中運動,最後達到身與心的舒泰。

我沒有打過哥爾夫球,只是偶爾置身過哥爾夫球場,但我相信任誰只要在畫面上看過哥爾夫球場,都會喜受它的優美環境:修整得地毯一樣的草坪,地表線條一律平順如絲,又有高聳林木、池塘在適當的地打破地形的單調。它往往是一個地方最奪目、最寧靜、最浪漫的所在。何況,出入那裡的男女都衣飾華美、舉止優雅?

但不可不知的是,這都是人工製造和保養的,不但要花費很高的成本,而且要付出很高的環境代價。

只說保養吧。最主要的資源是水,據美國的數據,平均一個哥爾夫球場一年耗水4.145億公升水,即相當於八億幾樽五百毫升的樽裝水。如以一個人每天要飲兩公升水來計算,灌溉一個哥爾夫球場的水足夠56.78萬人飲用一年!淡水資源正日益稀缺,為一個球場淋這麼多水是多大的浪費。中國人均水資源只及世界人均水平的幾分之一,更承擔不起這樣的浪費。

其次是各種化學劑的大量使用,包括化肥、殺虫劑、除草劑(清除雜草)。那裡的草這麼漂亮可不是天然的,而須不斷的「整容」。殺虫劑和除草劑打破了原來的生態平衡,各種化學原料又會隨著水的浸透影響到四周的生態環境去。廢水循環再用可以減少水的消耗,但又引起新的問題,就是給生態系統增加更多不必要的養分。

除了生態問題,還有社會問題。哥爾夫球場是一個自成一國的社區,與周圍往往對球場內美景可望而不可即的原居民嚴格隔離。若說貧富懸殊,這可能是最典型的事例。

我對故弄玄虛的裝置藝術一向不大欣賞,但上述哥爾夫球袋是個例外。

2008年11月18日 星期二

走進LOFT





深圳華僑城的創意文化園開園接近兩年,漸漸打出了名堂。星期天終於到那兒走了一趟,果然是值得走走的地方。

類似的創意文化區,已在中國多個城市出現,最出名的自然是北京的798和上海泰康路,香港也在石硤尾的舊式工廠大廈搞了一個創意藝術中心。相比之下,香港的規模最小,相信也距離這種藝術區的模式最遠。

華僑城創意文化園叫的英文名稱Loft,是這種藝術區的別稱之一。

Loft原意是「閣樓」或「倉庫」,「閣樓」或「倉庫」也就是這種創意文化園的發祥地,最初據說是四十年代在紐約先搞起來的。當時一批藝術家與設計師利用廢棄的工業廠房發展各種創意活動,搞創作,辦畫展,也在庫倉的頂部和工業大廈的頂層闢建住所(loft apartment),這些工業區於是慢慢成為社會上一批有個性、前衛創作人聚集的地方,有創作活動,有商業活動,呈現時尚的居住與工作方式。目前美國很多大城市都有這樣的地區,使沒落的工業區孕育出新氣象,風氣也逐漸蔓延至世界各地。迅速轉型中的中國大城市,也就紛紛產生類似的藝術區。

在華僑城的Loft,可以見到很典型的loft 場所,就是由空間高大的廠房改造成的創意工作間,有巨大、寬敞的「中庭」,有上下雙層的複式結構,樓梯由中庭上落,室內障礙很小,呈開放式,空間按需要作不同周途:食肆、辦公室、展廳等。

Loft 已吸引了一定數量的創作人進駐,並且有多家有創意的食肆,有酒吧、咖啡室、餐廳等。香港設計師高文安是第一批進駐的創作人,「佔據」了很大空間,除了自己的創作室,還搞起健身室、咖啡室、拉麵館,都有別出心裁之處。

這和所謂「油畫村」的大芬村有什麼不同?分別就大了,兩者雖說都同藝術有關,但基本上是兩碼子事。大芬村雖然也有原創的東西,但總體而言賣的是「行貨」,而Loft 標榜的是「原創」。這裡一批版畫家集體創作了一幅大書「我是原創」的大型版畫,並把它高高掛在主通道之上。

華僑城一帶本來是工業區,是深圳大開發之後才發展起來的。不過這個工業區沒有林立的煙囪、滾滾的煤煙,倒是樹朩葱蘢,像個悠閑的生活區,很安靜(不知是不是星期天的原故)。肯定的是,這個區正在轉型,附近不乏豪宅樓盤,還有一個設計很花心思的生態公園。至於世界之窗、中華民族文化村、歡樂谷,是知名的旅遊點了。但這並不影響整個區的寧靜。

2008年11月17日 星期一

一書一世界:深圳書城剪影





逛深圳書城、音樂廳

深圳圖書館(左)和深圳音樂廳(右) 
深圳音樂廳的大堂穹頂

香港的讀書風氣不彰常為人詬病,相對之下,深圳──就兩地書店所見而比較──的讀書風氣興旺得多。

深圳有好幾個書城,每個都有好幾層樓。逛書城,似乎己成為當地人假日的一個好去處。以前,到新華書店買書,看中哪本,要勞動售貨員拿給你看,很麻煩。改革為開架售書之初,還引起過爭議。現在,書城有點變成圖書館了,變成看書的地方。很多人老實不客氣,看到愛讀的書,就拿了坐下來看。能找到座椅最好,找不到就坐在地上,不少根本不管會不會妨礙他人,大模斯樣的就坐在通道上。「打書釘」是天公地道的,沒人管你。這情況相對於香港,倒比較與國際接軌。

在售賣青少年圖書的部分,情況更是漪歟盛哉,兩列書架之間,小孩可以坐得滿坑滿谷,手中都拿著書。不乏一家幾口席地而坐的,每人一書,各得其樂。

也不都是只看不買的,昨天到「城中城」的書城去,付錢得排長長的隊。

都是文化,看畫的就少了。二樓除了店鋪、食肆,還有畫廊在展出書法、油畫,但顯得十分冷清。下面能有百分之一跑上去看看就不錯。

音樂也一樣。一箭之遙之外的深圳音樂廳,也是冷冷落落的。

深圳音樂廳落成大概只有一年許,上一次到對面的深圳圖書館,見到音樂廳還關著門。這次在傍時分走進去,也只能稍為領略一下名為「金樹大廳」的大堂氣派,沒有其他地方可以走動。當天晚上看來沒有演出,到售票處看看,只有三場演出在預售門票。其他宣傳資料顯示,演出不多,最熱鬧的時候,可能是「美麗星期天」下午免費普及音樂會舉行的時候吧。

冷落想來是有道理的,看看各場音樂會票價就知道。最高票價動輒六七百元,上千的並不少見,有一場譚盾指揮中國青年管弦樂團的演出,可以叫價到2080元。深圳雖然是內地人均收入最高的城市之一,這樣的票價也太離譜了吧?

不久將舉行的一個演出,是內蒙古青年合唱團的無伴奏合唱音樂會。這個團去年曾到香港演出,我去聽了,非常精采(記得觀眾中當中有不少外國人,到今不明白為什麼能吸引那麼多外國觀眾)。見到他們會到深圳演出,特別看看票價:竟然比香港貴了很多。翻看一下資料,香港演的票價是100到200,而深圳是50到680。

從音樂廳走出來,看到一個想是北方來的漢子在拉著板胡乞討;沒走幾步又遇上一個拉二胡的,咿咿啊啊拉不成調,走過了才聽出來,竟然是《國際歌》。對著金碧輝煌的音樂廳這樣拉真夠意思:起來,飢寒交迫的奴隸!……

(深圳音樂廳鏈接:http://www.shenzhenconcerthall.com/)

2008年11月14日 星期五

更漂亮的月亮

這是用腳架拍攝的,ISO 100,快門先決,1/200秒。其實不用腳架也可以。

漢語在急劇變化

幾天前去聽了暨南大學中文系教授邵敬敏的講座,題目是「網絡時代漢語嬗變的動態觀」。邵教授是研究當代漢語變化的專家,我雖然因為遲到而只聽了大半場,仍覺很有得益。

漢語可能正經歷著有史以來最急劇的變化。原因是大家都知道的,一是中國的大幅度改革開放,讓外國資訊如洪水的湧進神州大地;二是世界進入網絡時代,年青一代的思維與網絡結合,使漢語每天都有新東西出現。

一種語言能夠不斷吸收新的養分、不管是外來的還是自生的,都顯示了這種語言的生命力。一種語言若不能隨著時代發展而變化,這種語言必定走向死亡。現今世界上據說有六千餘種語言,其中很多在衰亡當中。衰亡的過程可以很快,幾代人、甚至一兩代人之間就可以完成。試想想,如果下一代都不說上代的話,一種語言幾十年間就可以消失。中國很多方言、民族語言,特別是沒有文字的語言,正在這樣的衰亡過程中。清朝過去還不到一百年,滿洲話已接近消失了。在東北一些滿族村莊,只有一些耄耋老人還可以說滿洲話。為了救亡,一些小學開始教滿文,但能挽狂瀾於既倒嗎?我不大相信。一種語言如果不能成為生活的語言──活的語言,如何能夠長久生存下去?拉丁文、梵文雖然還有人懂,還有人去修讀、去研究,但都公認是死去的語言。

從這個角度去看,漢語的生命力非常強大。漢語幾千來流傳到了今天,又從資訊技術獲得了更強大的生命力。據邵教授的研究,這得力於四方面的突破:

一、突破了空間的束縛,達到真正「無界」狀態;
二、突破了時間的限制,達到真正的「瞬間」狀態;
三、突破了資訊交流參與的走勢,達到真正的「雙向」,乃至「多向」狀態;
四、突破了語言運用的瓶頸,達到真正的「高頻」狀態。

於是,現代漢語在向當代漢語轉型。據邵教授的分期,現代漢語是由清代到二十世紀末的漢語,目前正過渡到當代漢語。當代漢語的一些標誌是:

一、名詞真接用作動詞。如:我伊妹兒你。
二、名詞直接帶數量補語。如:博客一下。
三、名詞真接作為狀語去修飾動詞。如:電話聯繫。
四、性質形容詞真接帶賓語。如:清潔香港、考順父母。
五、不及物動詞用作及物動詞。如:進軍奧運。

至於新語新詞的產生就更數不勝數了,還有語音的變化等。

對於這些變化,我們生活在語境當中,可能渾然不覺。但只要你拿起以前的書籍,例如五四時期作家的文集文章一看,就發覺文字語言的變化有多大了。中國歷代都有以白話(口語)、或改良白話(略加書面修飾)寫的書,遠如《詩經》、《論語》,近如各種章回小說,都是漢語嬗變的最好例證。作為書面語的文言文是一個較封閉的系統,較少變化,可說相當抗拒變化,被白話文取代是必然的。

2008年11月13日 星期四

彩雲追月在天邊


下班一回到家,走出陽台往東一望,就見到這一景色。 圓圓的月亮從大廈之間升起,由於有對比,月亮顯得特別大;一旦上到中天,孤零零的,看來就較小了。加上天邊雲量較多,如彩雲追月,畫面也較有趣味。

十七日補記:
東山桂魄明
映照彩雲升
幾日樓台會
一樽對月傾
Posted by Picasa

2008年11月12日 星期三

聽太極大師的講座

日前去聽了一位太極大師題為「太極與人生」的講座,有得益,亦有疑惑。可能太極太深奧了,我雖然耍了幾年,由於沒有耐心隨名師學藝,距離堂奧仍遠。

太極大師大有名氣,先在大陸由科班出身,再向各派高手學習,創辦武術雜誌,後到了澳洲創業立萬,再載譽到香港設館。

各門各派的太極本來就有多不勝數的拳經理論,都虛玄奧妙,高深莫測。大師不但對各種拳理精熟如流,更難得的是把儒佛道各家學說道理融入太極理論之中,使之富有學術味道,使太極拳從一草根之輩的功夫提升到文士雅士的養心修身道行。

從大師出版的書中,可以看到門下跟隨修習的弟子頗多城中文化、專業界名人,有教授、總編輯、會計師等。

當晚講座確令我長了見識,對太極二字更感敬畏。最令我開眼界的,是大師在小小講台上的「實驗」,就是多次請徒弟上台配合,讓他展示太極的內功發勁。只見他兩手持著一百五六十磅大漢的上臂兩側,輕而易地就把大漢兩腳離地舉起側移一個身位;單手微微用勁就把握著他一根手指的大漢彈出幾步之外,等等。

雖是「眼見」且為之瞠目,但我未敢「為實」,因為仍有太多疑問。

例如:

1. 他叫了兩名觀眾上台,為什麼不去「搬動」這兩人,只去搬動三名徒弟?
2. 主持人看到他示範太拳時,絲質功夫衫的衣袖如有氣內灌,微微抖動,疑為內氣使然。我也注意到了,還注意到冷氣風口斜斜對著他,而褲子沒有絲毫同樣抖動。
3. 彈開的徒弟都是兩腳離地向後「彈」開的,兩腳先向後「彈」出,上身隨後。書中的照片都顯示同樣的「彈」出姿勢。大師是向高位握著他手部的徒弟發勁的。人的重心在腰之上,兩腳著地而上身受到勁力,該是上身後仰先跌出才對。

故而,我對眼見的實驗半信半疑。

如果太極真有這般神奇功力,中國的舉重選手、柔道選手首先應當學習。

大師最好把實驗改一改,搬動獲請上台的觀眾,或者搬動一個如真人一般重的道具人。

但我自覺仍然很有收穫,這兩天早上練起太極來,自覺有所不同。

2008年11月11日 星期二

維港月明時


走出陽台,手持數碼相機拍攝接近滿圓的月亮,竟然可以拍出這裡的照片,很驚訝。所用的不過是Panasonic FZ50,不算什麼高檔相機。如今數碼相機功能之強勁,不可思議。

奇怪,維港能見度仍高

昨天晨曦下的維港

昨天、今天早上起來,走出陽台眺望維港,有點奇怪。在剛升起的朝陽照射下,能見度出奇的好。

早幾天,天文台已預告天氣轉涼,風向轉吹偏北風。這標誌著,香港開始步入冬季了,也標誌著香港的空氣質素轉趨惡劣。所以,難以預期維港會有好的景觀。

可是,不論日夜,我仍可以遠遠看到15公里外汲水門大橋的橋躉。晚上,維港夜色的燈光晶瑩剔透。

據天文台的數據,天文台和中環這幾天的能見度都在二十公里上下。昨天上午上去查看,能見度曾達28公里。能見度達15公里,屬於高能見度了。

香港的空氣質素、能見度好不好,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風向。偏南風就好,偏北風就不好。所以,這幾天都吹東北風而能見度仍那麼好,就有些奇怪。

說十分好是不對的,因為早上可以很明顯的看到,雖然風很清勁,向遠處望去,地面上覆蓋著一層褐黃色的煙靄。

但往頂上望,天是湛藍湛藍的,只是沒有白雲,沒有一絲一縷的雲。今天是農曆十四,晚上,陽台上月光如水。

為什麼吹東北風香港不至於灰蒙蒙一片?或者可以這麼解釋:
一、 珠三角的空氣質素有改善;
二、 珠三角的經濟因金融海嘯轉壞,太多工廠停工了;
三、 因為無雲,風較大,污濁空氣被吹散了。

2008年11月9日 星期日

KAL的漫畫


這是新一期《經濟學家》上的漫畫。

對於政治漫畫家來說,奧巴馬當選自然是最好的題材了,不會放過。

這幅漫畫的作者是Kevin Kallaugher,簡稱KAL,是歐美漫畫壇一位殿堂級人物,作品散見世界各地一百多家著名報刊上。但最讓他聲名大振的是《經濟學家》,《經濟學家》有一百多期用他創作做封面。為《經濟學家》創作也是他走上政治諷刺漫畫之途的第一步。

KAL是美國人,但我的感覺是,他的政治諷刺漫畫深得英國人的幽默精粹,就是主要靠形像而不是文字來表述,不似一般的美國漫畫文字多多。好像這樣的一幅畫,上面只有2008,2009兩個數字,但完全反映了奧巴馬贏得大選的熱烈氣氛,而又點出了前途艱難的處境。

KAL一九七七年畢業於哈佛大學後,騎單車環遊英倫三島,之後在那裡當了籃球教練,誰知球隊因財政問題解散,他被逼「下崗」,要到街頭給人畫漫畫討生活。就在這時候,他給《經濟學家》看中了,獲聘為雜誌的常駐漫畫家。這是這家一百多年歷史老牌雜誌破天荒的創舉。時維一九七八年。

KAL自始一路順風,後來回到了美國,幽默、辛辣、一針見血的作品開始風行全球,見於西方最出名的報刊如《紐約時報》等之上。現在,他還與人合作搞3D動畫,公司名稱是Kaltoons,是自己名字KAL與cartoon的合併體,很有意思。

做一個出色的漫畫家很不容易,既要有好的畫工,更必須過人的洞見、歷史感和敏感,當然還要有幽默感。香港畫漫畫的不少,出色的難得一見;大陸更看不到。這除了關乎有沒有這樣的人才之外,還關乎有沒有適當的政治氣候。有沒有具識見又肯出錢的傳媒也很重要,可憐的稿費怎能養活肯為一幅漫畫大花腦筋、看資料、搜集美術資料的漫畫家?有時你看到KAL的漫畫,就像閱讀一幅濃縮版的社論。

這是他的網頁:http://www.kaltoons.com/
KAL漫畫精選:http://www.economist.com/daily/kallery/displaystory.cfm?story_id=10943271

2008年11月7日 星期五

未可忘恩「黑鬼王」

奧巴馬當選,讓我回憶起幾個月前在三藩市與一名老華人的交談,回想到他關於「黑鬼王」的一番話。

他是一位遠遠親的父親陳伯,年紀該七十多歲了,硬硬朗朗的,精神壯健。他是台山人,一九四八年,十四歲就「買紙」用別人的身份到了華人愛稱作舊金山的三藩市。我們是在三藩市唐人街一家老字號茶樓見面的。他比划著說,以前,馬路這一邊是小意大利,對面那一邊才是唐人街;唐人不可以到這一邊來,過來要捱打。

這簡單的一句說話,反映了華人當時面對的種族歧視處境。

現在唐人街的範圍已擴大不少,還把小意大利吃掉了一大片。

那時的華人困在唐人街內討生活、過日子,只能做洗衣、餐館等低下工作,連「三行」(木工、土建、髹漆)也不能做。若說黑人受歧視,華人受歧視更甚;而華人的聲音更微弱,或者說敢怒而不敢言。

陳伯當年登上花旗海岸後,去了讀書。沒多久,韓戰爆發,美國到處征兵,他竟然因為夠當兵之齡,給圈上了。他冒用的假身份的年齡實際比他大四歲,這個身份於是再一次改變了他命運。他連語言都未通,就換上了美軍軍裝。

美軍見他是華人,於是安排他受訓,以備為中國戰俘做翻譯。誰知漢城失陷了,他沒法按計劃到那裡接受訓練,而被送到了迫擊炮連去。老先生說,他的英文實際上主要是在打仗時學來的,一起出生入死的大量是黑人。幸好,他的部隊只有一次被派上前線,只實實在在的打過一次仗。而且,一九五二年入伍,一九五三年底便停戰了。

當時他有兩條路選擇,一是退役,一是繼續當兵。他的上司看得起他,叫他不要脫下軍裝,還答應給他晉升一級。他也願意把兵當下去,可是家裡不同意,他只好回到三藩市。

他憑著退役軍人身份進入技術學校讀書,拿到了畢業證書。這是打出唐人街的大好機會,但社會現實並不那麼簡單。他拿著證書到外面求職應徵,接見他的一名主管人明白地說,不會聘用他,因為他是華人。

他氣憤莫名,一怒之下,把畢業證書撕掉,回到唐人街,到餐館工作。他勤奮努力,做到副經理,並去工會工作,為工人爭取權益。

多年後,他再次嘗試衝出唐人街。這一次,他其實也不抱多大希望,因為要應徵的是一個頗大的政府機構的重要職位──三藩市總醫院的食物部總管。他面試時坦白地說,他沒有相應的學歷,不懂得營養學,但有多年的實際管理經驗。

想不到,他居然打敗了很多條件比他優越的對手,登上唐人街出身的華人以前難以企望的高級職位。

陳伯早已退休,有豐厚的退休福利。他笑著說,他「買紙」的假身份再一次改變了他的命運,讓他比實際年齡早了四歲可以享受退休生活。

陳伯回想唐人就業的變化大有感慨。他深有體會地指出,這主要得助於六十年代興起的民權運動。立法消除種族歧視之後,華人的出路大大擴闊,讀書、就業都有更多機會。華人做「三行」也是自那時起才可以的,陳伯也因此才可以當上三藩市總醫院的食物部總管。

陳伯說,消除種族歧視,「黑鬼王」居功至偉,華人應當感謝黑人。

誰是「黑鬼王」?黑人民權領袖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嘛,King不就「王」嗎?

翻看當時寫下的筆記,也翻看到當時寫下的一首七絕:
白髮金山恨未忘,
唐人血淚莽蒼蒼。
出頭有日勤提告,
未可忘恩黑鬼王。

2008年11月6日 星期四

五星級酒店內人跡罕至之地

五星級酒店內草坪一角

獲親人的邀請,到迪士尼樂園遊玩,還住進了五星級的迪士尼酒店。這兩個地方做生意本來不是以我這般的人作對象,但能遊一遊、住一住,仍是可貴。迪士尼老遠的跑來開分店,香港還要費了很大的勁才爭取到米奇老鼠落戶,不去一趟就太不賞光了。

兩個地方都頗有可欣賞之處,樂園經營之認真,是叫人肅然起敬的,一個年輕人如能加入服務一段時間,一定可以學到不了東西,可作為日後創業的珍貴資本。酒店也屬一流,但沒有令人驚喜的地方──除了酒店大樓外一處「人跡罕至」之地。

那天早上起來,一個人跑了出去,到酒店四處走走看看。走進花園沿著路徑往一邊走去,前面是一片大草坪,草保養得很好,剪得齊齊的,像個哥爾夫球場。草坪當中有個矮矮的坡,栽著一片灌木。繞過去,那邊的草坪更大,可當一個大型足球場。灌木叢前面,有一棵孤零零的大樹。照我所知,這片臨海的地原來是個海灣,地是早幾年才填出來的,這孤零零的大樹該是移植過來的吧?五星級的酒店要弄個像樣的園林,就肯花這樣的錢。草坪那邊盡頭處,還栽著幾棵榕樹。

走來時,還見到兩個大人帶著幾個小孩在草坪上鬧著玩。過了一會,他們都不見了。遊目之處,不見人蹤。不遠之外的樂園喧鬧沸騰,酒店大堂內也人頭攢動,可這裡卻寧謐得有如世外靜境。

這天,雲量較多,陽光只偶爾灑下。我靠著大樹坐下,啃著帶來的蘋果(不是樹上掉下來的),翻開帶來的書,獨佔了眼前的天地。

後來,我把家人帶來,眾人都叫好,並臨時改變了主意,從汽車上搬出本來打算到迪欣湖野餐用的食物,改在大樹下野餐。

這樣舒服的環境,不是五星級酒店才有供應。不遠處的迪欣湖湖畔就有很多可以坐下來享受大自然的地方。不同的是,迪欣湖開發沒幾年,栽下的樹還未成材,樹冠較小。不知是否香港人還不大知道這個地方,到那兒去的人不多,而且很多是外籍人。雖是公眾可享用的消幽山水,卻未見老是埋怨空氣不好、人多車擠的香港人到來「嘆番吓」。

香港地,不錯人煙稠密,但非常靠近大自然。不論在城市哪一個角落,半個小時的車程一定可以送你到某個郊野公園去。「明月清風本無價,遠山近水總有情。」最講實利的香港人不懂得享受無價之寶,不是太無情了麼?

2008年11月5日 星期三

誰都對他有憧憬


快到中午時,一名外籍同事大喊:Obama has won! 接著高舉雙臂低吼: Yeah! 他可不是美國人,而是英國人。

接著又有中國人同事跑過來:「奧巴馬贏了!」

美國的大選好像成了全世界的大選了,誰都在關心大選結果。這是美國本屆大選最特別之處。美國畢竟是世界上影響力最大的國家,每次大選都惹人注目,但都不及這一次受關注。

原因是很多方面的:奧巴馬的膚色、魅力,布殊的討厭、無能,金融海嘯激發的希冀,等等。

一年前,我不會相信美國可以選出一名非白人的總統。美國整體而言,是一個很保守的國家,大部分人的眼光不會超越本州,考慮的只是本地區的利益,華盛頓對他們而言是很遙遠的地方,美國以外就更像是第二個星球了。即使奧巴馬取得大勝,那只是勝者全勝制度下,通過選舉人票反映的扭曲事實而已,細看選民取向即是另外一回事。例如,白人只有45%支持奧巴馬。如果再看兩黨取得的州份地圖,共和黨的「佔地」在中部和南部連成一大片,似乎比民主黨的還大。

然而,這樣一個國家還是出乎人們意料之外的選出了一位非白人總統,而且是一位似乎可以讓不同國度的人有不同憧憬的總統。奧巴馬有一半白人血統,一半黑人血統(我總覺得,他既然是半黑半白,說他是黑人而不是白人,本身就有歧視成分),父親是非洲的穆斯林,少年時曾在亞洲(印尼)居住,很多不同地方的人都可以從他身上找到可以認同的元素。即使是歐洲的白人國家,也因為他會推翻布殊的倒行逆施、展示了較寬闊的國際視野,而掀起了奧巴馬熱。

英國一位歷史學家說:奧巴馬喚起了每個人都希望是真的描述──美國是非凡機遇之地,是奇跡之地。

不管怎麼說,美國就可以是這樣一個國家:儘管有如此這般讓人目瞪口呆的蠢人蠢事,卻也可以發生難以思議、令人憧憬的轉變。

但轉變可不是那麼輕而易舉。把伊拉克、阿富汗兩場戰爭二減一等於一,不是一條簡單的幼兒院算術題。國內的大堆改革在在非錢不行,在當前的經濟情況下,錢從哪裡來? 他面對的可是一個爛攤子啊。

2008年11月4日 星期二

要為「假貨」平反

米奇老鼠比真老鼠可愛

真假相對,你自然認為是真的吃香,假的不受歡迎。但你說,是真的老鼠受歡迎還是米奇老鼠受歡迎?

老鼠大概是人類最不喜愛的動物吧?迪士尼居然選上老鼠來做卡通的主角,而且能夠把它搖身一變成為最受人喜歡的卡通「人物」,真是創意產業的奇跡。米奇老鼠把真老鼠身上一切壞的元素都清除淨盡,簡直就是脫胎換骨,也為假貨平了反。

我常常以為,假東西只要假得夠水平,就值得欣賞。

藝術品中,假貨多的是,但很受歡迎。繪畫國畫都愛仿前人筆墨,這被視為重要的學習門徑。張大千初出道時以摹畫古畫之逼肖出名,沒有人說這些畫沒有價值。清朝王帝都雅好藝術,下令仿製過大量仿宋官窯瓷器。這些瓷器都是膺品,但件件精美,如今在拍賣場上可以拍出天價來。

又如中國的著名工藝水印木刻版畫,擺明就是「做假」的工藝,複製的水墨國畫書法作品幾可亂真,確會把水印木刻版畫當作是下三檻的東西?

現在科技先進,做假仿真更容易了,梵高、莫奈等等的名畫都可以維肖維妙的複印出來,讓你堂而皇之的掛在廳堂上,真個進入尋常百姓家。若不是有假貨供應,有幾個可以有那樣的條件掛上一幅世界名畫?於是我家裡也掛過莫奈的《荷塘》。

問題是,假的就是假的,以假亂真就不好。假貨不一定與騙字連在一起,但假貨當作真貨賣就是騙了。

張大千的仿古作品常是注明仿製的,不過也有一些以曖昧的身份流入了市場。人造鑽石其實也是真鑽石,成分同樣是碳,不能說是假鑽石,只是品質不及天然鑽石而已。不過當作天然鑽石賣,那就是假貨了。

古董也一樣。很多仿製古董工藝非常好,本身就是一件藝術品,可以供緒廳堂以添雅興。日前在電視上看到,淮河邊上發現了一個古窯遺址,古窯應該是當年因為工藝落後經受不起競爭而廢棄的,可是當中的陶瓷製品以今天的眼光看來拙樸古雅,於是有人精心仿古研製出高仿真度的製品來推出市場。這就更不可以以假貨視之了。

真善美,真排頭,真是審美、品德的重要價值標準,然而假貨不一定就應當一概否定。假貨是有需求的,無論在市場上還是人心上。

2008年11月3日 星期一

認真.假──迪士尼印象

疑幻疑真的迪士尼樂園

大家都喜歡真,不喜歡假。任何事物,一沾上假字就不好,大陸接連有假劣偽冒產品曝光後,「打假」是當冒之急,假東西更加如過街老鼠了。

但到迪士尼樂園一走,你卻發現,那裡正是靠「做假」賺錢的,迪士尼是靠認真「做假」風靡世界。

不是嗎?那裡見到的卡通「人物」,不管是源自動物的、人的、植物的、純粹幻想的,都不是真實世界裡的東西。樂園裡滿街跑和遊人拍照的、在不同劇場裡表演的卡通「人物」,誰都知道是假扮的。連全部場景,什麼美國大街、亞瑪遜森林、太空山,沒有一個是真的。

可是,你發覺遠道蜂擁而來遊人,沒有一個說被騙了。事實上,大家都是衝著樂園裡的假而來的。可以說,這是個大家興高采烈地一起做假的大派對。被騙了,心甘情願。

為什麼會這樣?

原因會有不少,各人不同。但相信有一點是共同的:被迪士尼做假的認真態度感動了。迪士尼是在一絲不苟地、認認真真地、數十年如一日地做假,製造「騙局」。

老遠老遠,它就讓你慢慢進入角色,準備「受騙」,地鐵車廂車站、馬路路面路樹開始製造必要的氛圍。進入「度假區」(「假期」的「假」不妨讀成「真假」的「假」),你被耳聞目見的一切假貨包圍,已完全進入角色。

但你不會有絲毫「受騙」的感覺,因為很難找到可以挑惕的破綻。樂園雖說不及美國的大,可也不小,整個樂園是一個大舞台,所有表演人員──工作人員──在幕前都有表演義務,直至轉進某一暗門退場之後。

一隊六人銅管樂隊雄赳赳地操演著走來,音準、音色、節奏、強弱都掌握有度,我停下步來欣賞,卻只能看著化上妝的樂手們正好奏完一曲,走向一道暗門離開,退場前不忘向遊人揮手喊句「拜拜」。他們該是從樂園的另一頭走到這兒退場休息或下班的吧?但不會讓你見到「丟盔棄甲」、垂頭喪氣的模樣,而是一路表演走來。

這裡到處都乾乾淨淨。你卻看不到掃垃圾的,只看到撿垃圾的,都是年輕人,一身白色製服務,手拿特製的不鏽鋼夾,腰纏水壼等設備;不必彎腰,伸手一拉手掣便夾起廢紙之類東西。難得的是,個個都像做著重大任務特種部隊人員。

設備吧,已開了好幾年的樂園沒有什麼殘破的樣子。路旁的座椅很多,根據不同場區有不同設計;欄桿也一樣,都保養得很好。路面的用色、圖案、材料也很富心思;到了「非洲」,地面是英坭鋪的,但呈土泥色。

的確,這裡到處都假,但假得認真,假得讓你舒服,讓你也參與做假,摟著卡通人物照相啊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