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底才去聽了一個與紅線女有關的講座,不想到,昨天就得到她仙逝的消息。89歲,在今天不算特別高夀;她能再活多些年,該對粵劇有更大貢獻。她去世前的一天,還到紅線女藝術中心,與一批粵劇新秀見面,為培育粵劇接班人獻出自己的力量。
說她把一生都貢獻給粵劇,並不誇大。她的舅父是粵劇伶人,她自小得到薰陶,到12歲,終於正式加入梨園,在一個又一個劇團中「摸爬滾打」地成長。捱過了戰亂,她也熬出頭來,在香港竄紅,不但紅透粵劇舞台,也成為電影的賣座明星。
這不僅是紅線女的經歷,也是尚健在的粵劇名伶芳艷芬、白雪仙的經歷。她們三人成長於同一年代,紅線女生於一九二四年,芳艷芬生於一九二六年,白雪仙生於一九二八年,年齡相差不遠。芳艷芬家貧,10 歲就進入國聲劇院,11 歲與大兩歲的紅線女同時加入勝壽年劇團。論家境,白雪仙最好,是大老倌白駒榮之女。她 12 歲拜薛覺先為師,在覺先聲劇團任梅香,16 歲已在師兄陳錦棠的錦添花劇團初任正印花旦(但白雪仙很有自知之明,認為自己未夠斤两,一年之後自甘當二幫)。
當年的粵劇雖然沒有完整的培訓制度,但有一大批新秀學徒自小進入劇團、在劇團環境下同吃、同住、同練中成長起來,受到充分的鍜鍊和磨練,不難從中找到可造之材。那時市場對粵劇的需求巨大,市場覆蓋面又廣袤,廣被兩廣、港澳滬、東南亞以至美加等地,能同時容納很多個劇團演出,能容許不同風格流派的伶人嘗試、創造不同的表演方式。於是,以上三位,以致更多各有特色的粵劇大老倌,可以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在競爭中闖出名堂來。
從開創性角度來說,紅線女的開拓最多、成就最大、影響最廣。她一九五五年之北上,除了政治取向上的原因,還因為藝術上的追求,因為對香港當時粵劇和粵語電影的媚俗和商業化的不滿,而對戲子伶人在大陸上得到「人民藝術家」的地位和尊重,心嚮往之。
在她與馬師曾等人的參與下,粵劇在廣州有了新的取向和發展。經過幾十年,港穗粵劇已形成迥異的風格。對廣州的粵劇、粵曲風格,香港看慣、聽慣傳統粵劇、粵曲的觀眾未必喜歡,但你不得不欣賞紅線女等藝人的勇氣和魄力。她拜梅蘭芳為師,請教梅派唱法;請程硯秋幫她設計身段、水袖;請俞振飛指點《桂芝告狀》;又學習西洋美聲唱法。還隱姓埋名,上山下鄉,深入生活,體驗人物的真切情感。《關漢卿》、《搜書院》、《李香 君》、《祥林嫂》、《山鄉風雲》等的創作都傾注了大量心血,把粵劇推向新的領域和高度。紅線女的影響力太大也有弊端,就是如今大陸的花旦幾乎都是唱「女腔」的。
從香港觀眾的角度去看,這些劇目卻都嫌太「硬」了,與傳統上盡是帝王將相、才子佳人的戲碼相去太遠。香港關於紅線女去世的報道顯示,人們仿佛只知道她的《昭君出塞》。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龔自珍這兩句詩,該是紅線女與粵劇關係的最佳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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