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1月16日 星期一

我們也難免失禮於人


仙台一食肆內,最裡一桌的年輕人,其實是垂足而坐

星期六的晚上,與一位收藏家朋友,還有一對來自故宮的專家夫婦,在香港文化中心附近一家酒樓吃晚飯。不知道怎的,我們聊到了內地同胞出國旅行的失儀笑話和令人難堪的事。這些所為都是在內地長期不講究禮貌、儀態,不提倡為別人着想的環境下養成的壞習慣。看似不拘小節的事,一旦暴露在外國人面前,就既有失自己身份,更有失國家尊嚴。在國人見世面漸多之後,這樣的事雖然未杜絕,但已是逐步減少了。香港人最可以見證這個變化。

香港人以見多識廣自詡,到了外國是否就不會失禮人?未必。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風俗習慣,入鄉不問俗,還是要失儀的。譬如這次我們到日本旅行,就有不少這樣的場面。

有些是你明知應當怎樣做,但也做不到的。最難做的自然是在榻榻米上的儀態了。


〈 旅館餐廳內坐的日本人

中國古人在屋子裡是直接坐在地表的席子上吃飯、聊天的,我們現在仍用的不少詞語直接反映出當時的習俗,如筵席、主席、席位、列席、出席……,幾乎凡是以「席」(蓆)字組成的詞語,都源自當時屋子裡的生活習慣。唐以前沒有今天意義上的桌子,自然也就沒有椅子了。那時的桌子主要還是用來置物,人坐在桌子旁寫字是到北宋才流行起來的。日本從唐朝學過去的因而是榻榻米和矮几。唐已有床,但不是現在意義的床,而是既可作臥具也可作坐具的床。但日本人似乎沒有把床引進去,於是在屋子裡的活動主要是席地進行。

在席上的坐姿也是按中國古人的方法,即兩膝跪在席上,臀部坐在腳後跟上。這是最正規的坐姿,要自小習慣了才能坐得舒服。日本的年輕一輩也不是人人都能這樣長時間坐下去了。香港人就更不行,很快就得「箕踞」而坐了,在中國古代,這是很不恭敬的坐姿。《禮記》有云:「坐毌箕。」

《戰國策》寫荊軻刺秦王不中之後,「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以罵」,就是這種姿勢。據王力教授主編的《中國古代文化常識》一書描述,即「臀部着地,兩足向前伸展,微屈曲,其狀如箕」。在日本人眼中,整批香港人不分男女都這樣大咧咧地箕踞而食,可能就掩嘴偷笑了。

入席而坐,必先脫鞋(古人是「屨」),或者拖鞋。日本人對脫下的鞋子的擺放很講究,都排列整齊,鞋頭向外,以方便離開時穿着。我們雖然不至冒失得穿着拖鞋就踩到席上去,但也鮮有記得把脫下的拖鞋排列好的,每次都要服務員「執手尾」。

在公共場所亂拋垃圾、吐痰、打尖插隊這樣的事情,我們自然都不會做。打躬作揖的規矩太複雜,我們學不來,也沒有必要去學,能在某些場合,適當鞠躬也就夠了。但有一點公共禮貌卻是我們經常「失禮人」的,那就是就在公共地方高聲說話。

萬聖節之夜,新宿街頭「扮鬼扮馬」的年輕人

香港人大概都知道,日本的公共交通工具上不可以講手提電話,以保持環境寧靜。在火車上,這做得很嚴格。火車上有人推着小車,販賣一些小吃之類。賣貨的叫賣聲控制在pp的程度,在你身邊經過時,就像在你耳邊悄悄話。聽不到乘客間有人談話,不是沒有人談話,而是都說得很輕,而我們之間如果有人說話,就好像扯開嗓門了。

有一次在酒店的過道上,我們平常聲量的談話聲嚇得那名領着我們的年輕男服務員急忙以很誇張的姿勢讓我們壓低聲浪:一邊把右手食指豎起放到嘴上,一邊整個身子彎起來,躬得像蝦米。

日本人也會在公共地方喧嘩的。萬聖節那天晚上在新宿街頭,十幾名看來在等待同伴的年輕人就很放肆地鬧着。這大概是他們覺得要把平時壓抑的情緒發洩一下的時刻。其中,可能就有被我們的聲浪嚇了一跳的酒店服務員。

(日本東北行之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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