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31日 星期四

倫敦的士司機的腦袋

倫敦的士司機要把這些塞進海馬體去
關於大腦的可塑性,有一個著名的實驗:倫敦的士司機的腦袋。

正在交叉着看兩本書,《數碼癡呆化》(Digitale Demenz),和《淺薄:互聯網對我們大腦的影響》(The Shallows: What the Internet is doing to our Brain)。前者出自德國著名的大腦科學家 Manfred Spitzer,他曾兩度到哈佛大學擔任客座教授。《數碼癡呆化》的原著是德文,還有一個副題:我們和我們的子女對自己的心智在做什麼。後一書的作者是 Nicholas Carr,美國當代著名的思想家,曾任《哈佛商業評論》的執行總編,以對新科技時代的思考聞名。他的《淺薄》一書獲得普利茲獎提名。兩本書都提到一項對倫敦的士司機的研究,就是空間導航記憶對大腦海馬體的影響。

倫敦的街道以雜亂無章馳名,這是這個大城市數百年來自然發展的結果,不同於一些城市如同在白紙上繪畫出來,規劃完善。倫敦的街道、地名成千上萬,連接、組合都毫無章法可言,兩點之間怎麼走最恰當,只能靠死記。熟習倫敦的道路是專門知識,是被冠以大寫的 The Knowledge。倫敦的士司機的執業牌照該是世界上最難考取的,要考取,平均得受訓兩年,不少人要四年,甚至超過四年。掌握這門知識,被視為相當於一個大學學位。

倫敦大學的研究人員對比一批有經驗的倫敦的士司機以及一批對照組人員的大腦掃描,發現的士司機的海馬體大很多。人的海馬體主要負責記憶和學習,短暫記憶都儲存在海馬體中,短暫記憶若短時間內重溫,海馬體就把它轉存入大腦皮層,成為永久記憶;而存入海馬區的信息如果一段時間沒有使用,就會自行「刪除」,也就是被忘掉了。所以海馬區比較發達的人,記憶力會強一些。反過頭來,若持續大量記憶一些信息,會刺激海馬體擴大,這就是倫敦的士司機的情況。

倫敦大學的研究人員對 79 名男性的士司機 (倫敦的士司機九成是男性)培訓前和培訓後三至四年的情況進行了監察,並與 31 名一般男性的對照組人員作對比。79 名培訓者當中,有39 人最後通過了考試,40 人過不了關。這就形成了三個組別。三組人的年齡、學歷、智商沒有什麼差別,但兩個接受培訓組別的成員的培訓時間差別較大。考試合格的一組人平均每周受訓 34.5 小時,「肥佬」一組平均只有16.7 小時。

電腦掃描顯示,只有合格一組的海馬體的灰質(即神經細胞)顯著增加了。這項研究贏得二零零三年的 Ig Nobel Prize (搞鬼諾貝爾獎)。

海馬體「擴容」對人當然有好處,不過也不是盡好的。的士司機一旦退休,不再整天動用大腦中的「人肉導航系統」,海馬體即開始萎縮,直至回復正常大小。這是典型的「用進廢退」(Use it or lose it )。研究人員還發現,要在大腦中「安裝」倫敦那麼複雜地圖,會佔用其他灰質的空間,以致圖象記憶和短暫記憶較差。

大腦是人體最複雜也是最活躍的器官,它有強大的可塑性,會隨着怎麼使用而變化。人會不會因為益趨使用數碼產品(例如自動導航系統)、益趨沉迷於上網而癡呆化的擔憂由此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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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地理頻道的 London Taxi Drivers' Brains
http://video.nationalgeographic.com/video/london-taxi-sci

2016年3月30日 星期三

注意:舉手投足使大腦起變化

生物在生理結構上基本上是左右對稱的,人亦一樣,外觀上更如是。外觀、相貌若不對稱,會顯得醜陋。對稱是人的重要審美觀。可是人又分為右撇子、左撇子,要麼善於用右手右腳,要麼善於用左手左腳,沒有天生左右自如的。現代的父母都知道,對於子女之左撇右撇,不要強行干預,因為這由大腦先天決定。強拗的瓜不甜,順其自然好了。

可是事實證明,經過訓練、鍛練,不善於使用的左手左腳或右手右腳,是可以運用得很好的,甚至有超越於另一手腳的例子。我也有這方面的經驗。

我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開始使用電腦,主要用作文字處理,這是由執筆改用鍵盤和「老鼠」的過程,一個逐步過渡的過程。開始時,執筆的工作為主,鍵盤和老鼠為輔。這時,右手的負擔很重,執筆和捉老鼠都用右手,不斷轉換。這很不合理,效率不高。我於是逼使自己兩手分工,右手管筆,左手管老鼠。當初真困難,左手要移動老鼠去控制鼠標在屏幕上遊動,還要用手指分管老鼠的左右鍵。堅持下來,運用自如了,如今用電腦工作時幾乎完全不用執筆,但老鼠的活動範圍仍然在桌面左邊。有人使用我的電腦,伸出右手會發覺落個空,原來老鼠趴在左邊。

我擦牙也用左手。一次去看牙醫,牙醫說我擦牙太用力了。這使我更加自覺用左手擦牙,讓動作輕一些、慢一些。

知道不靈活的左肢可以經過練習靈活起來,同年輕時踢足球的經驗有關。絕大多數人踢足球都是「單蹄馬」,只有一只腳去踢。有些人則可以左右開弓,這讓我很羡慕,於是也練習以不大聽指揮的左腳去踢球。漸漸,左腳管用起來,儘管不如右腳,有需要時,也可以射球傳球。

後來愛上了中樂,學習拉二胡,這如練習所有樂器一樣,必須左右手都用上。原來以為不靈活的左手,得承擔更重要的分工。拉二胡時左右手各司其職,動作不一樣,須要協調而不必統一。若要求左右手的力量、靈活性都一樣,難度更大,打揚琴就要這樣。一位打揚琴的朋友為了使左右手均衡,對左手的自覺鍛練更「苛刻」。一次一起吃飯,見到他用左手執筷,靈活自如,問他是左撇子嗎?答曰不是,這是為了鍛練左手而多年來以左手執筷的結果。

留意一下身邊,一定可以發覺類似的事例。日常用具幾乎都是為右撇子而設計的,如剪刀、雪櫃門等 等,左撇子要不斷練習右手,有人用右手拿剪刀,有人為了減少都別人「左右交戰」而用右手執筷。足球場上的左腳球王美斯,成名後努力練習右腳不懈,如今經常可以見到他出敵不意地以右腳建奇功。

讓我最佩服的是蘇州已故書法家費新我,他的右手因為傷病不能執筆之後,改用左手書寫,竟然創造出別具風格的書體來,書藝與名聲都更上層樓。後來提到費新我的書法,人們都只會知道他以「左筆」署款的字。

以上談到的,其實都是表面現象,關鍵在於,負責指揮手腳的大腦起了變化。

美國曾有科學家找來一批小提琴演奏者,用儀器測量他們大腦皮層中負責處理左手信號的區域,發覺明顯大過不演奏小提琴的對照組成員,顯示大腦發生了「實質性的物理變化」。另一個實驗更令人驚訝:主持人找來一批沒有彈過鋼琴的人分作兩組,都要在五天裡學習彈奏一首簡單的樂曲;每天練習兩小時,一組要彈琴,另一組不彈,只要坐在鋼琴前對着琴鍵默想怎麼彈。最後對大腦的檢測發現,兩組人的腦譜圖發生了同樣的變化。

大腦是人體最神秘的器官,它的可塑性遠比人們想像的巨大。隨着高科迅速發展,我們的生活方式正在發生急劇的變化,這一切對人類這個物種的大腦──包括它的思維方式──會產生怎樣的影響?

2016年3月28日 星期一

一輯顛覆真實的照片

這些照片,你一瞥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因為其中的情事都太熟悉了,照片中人都各自陶醉於自己的天地中。可是仔細一看就覺得古怪,各人手中其實都沒有你以為存在的智能手機。

這來自美國攝影師 Eric Pickersgill 的一輯作品。他可說是科班出身,在大學讀攝影,畢業後從事攝影工作,又在大學教授攝影。他專注於探討攝影對個人和社會的意義,對人的心理和對社會可以產生怎樣的影響。這輯照片就是在這主導思想之下產生的,目前正在紐約的 Rick Wester 美術館展出,題目是 Removed (移除),移除了的就是每張照片中每個人手中的智能手機或 IT 產品。因為移除了這關鍵的東西,本來平平無奇、司空見慣的畫面就充滿了荒謬感。加上都是黑白照片,更讓人從疏離的角度去觀察各個似乎熟悉而又陌生的場景,並引發思考。

如果沒有這一移除,所有畫面都時時刻刻在我們身邊發生:在家裡的客廳、飯廳,甚至睡床上,家裡的成員明明在一起,但彼此沒有交流,都有如各自活在與他人隔絕的空間之中;在餐館、街頭、車站亦一樣。一輛新婚花車的前面有一對新婚夫婦,各靠車頭一邊,竟然也埋首於手機,形同陌路。

對於攝影藝術,這輯照片有點顛覆性。攝影一向被視為紀實的藝術,但這輯照片似真非真而「超真」,並因而帶來衝擊。照片中的場景、人物、情節都是真實的,照片都是寫實的紀錄,只不過,攝影師在拍攝之前,要求被拍攝的對象拿掉手中的手機或者平板電腦之類資訊科技產品,而動作、姿勢、神情不變。

各人本來都活在自己的虛擬世界之中,移除了手中的高科技玩意,那虛擬感更加強烈,也更加荒謬。這樣的虛擬與荒謬其實不斷發生,街頭會有人旁若無人地地自言自語以至手舞足蹈,你卻看不到他們隱而不見的任何通訊器材。

Pickersgill 年前新婚才幾星期之後獨自到紐約辦事,在一家咖啡館裡孤寂獨坐,思念着妻子。不遠處,有一家人在圍桌進食,可是每個人都在擺弄着自己的手機,仿佛家人都不在身邊。他覺得很荒謬;「我渴望與最親愛的人在一起,而這些人與親人在一起卻只顧沉迷在手機當中。」可是過了一段時光,待婚姻生活安定下來,他發覺自己的家庭沒有什麼兩樣,「我們的很多親密時光就是這樣消磨掉的」。

這促使他拍攝了這一輯移除掉手機的照片。它發出的訊息明白不過:個人資訊產品正在把人們孤立起來。

這不是新發現,早已引起不少人的關注和擔憂。儘管這樣,這趨勢像慣性巨大而失去煞掣系統的火車,不但沒有減速,還在加速前進。

互聯網對人類的影響,遠比人們想像的巨大和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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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moved:
http://www.removed.social/

2016年3月24日 星期四

你還用手巾嗎?

如今不易買到手巾,因為成為奢侈品了。
在方言學的研究中,某種方言中一個詞若有兩種或多種讀法如文白二讀,或者對同一事物有不同的稱謂,會從這差異中發現不同的歷史層次,它可能反映出由移民形成的文化浪潮。中國南方六大方言都與不同時期由北至南的移民有關,於是可以從一些詞語中找到秦漢音、南朝音、唐宋音等等,這些語音用詞都是當時北方政治動蕩引發移民潮的痕跡。

粵語中少不了這些痕跡,稍一注意,即可發現某些古雅的用字和詞彙。例如對錢,粵語有大量不同用詞,源自古今中外。其中「銀紙」最普遍,這顯然是有了鈔票之後才出現的,而很可能是由「銀子」演變而來,因為粵音的「紙」與「子」同音。很多人還單以「銀」字表示錢,如「有銀」、「冇銀」。白銀作為貨幣使用,從出土文物看,最早可以追溯到戰國時的楚國;到唐末,它的流通量已超過黃金。很可能,早在秦漢時期,「銀子」就出現在嶺南人口中。

從朋友傳來一篇文章中,又看到一個古雅的粵語詞──手巾。令人感慨的是,手巾之為物,正從人們的日常生活中淡出,再過些時日,這個詞也可能成為文物。現在一些小孩或許已不知道手巾,而只知道紙巾。

手巾,也稱手絹、手帕。在粵語地區,手絹、手帕只存在於書面語,口頭上都說手巾。書面語很受官話的影響,各地古之文人要考科舉,不能不接受書面語。口語是另一回事,會頑固地保留古音古語。巾在先秦時就出現,是頭巾;到東漢,演變出手巾。東漢時的長篇敘事詩《孔雀東南飛》中有「阿女默無聲,手巾掩面啼」之句。新疆一九五九年在一座東漢墓中挖掘到一方藍白印花手巾,則是物證。

西方也有手巾,即 handkerchief,這字據說源自kerchief,它由法文的couvrir (蓋上) 和 chef (頭)合成,即頭巾。到十六世紀,歐洲有人在口袋中帶上巾來擦汗之類,於是出現了 handkerchief,這與中文「手巾」一詞的淵源完全一樣,但遲了一千多年。

朋友傳來的文章題為「一個被13億國人丟掉的物件,其實是『最便宜的奢侈品』」(一個很囉唆的標題),說的就是手巾。手巾在古之貴族、公子小姐手中,可以是絲是綢,繡花繪鳳,是為奢侈品。在古典戲劇中,不論中外,手巾仍是重要的道具。中國各地戲曲中的小姐手中都都少不了香羅帕。可是在村野平民手中,手巾只是棉麻粗布,尋常不過。曾幾何時,手巾是每人必備的日用品,連上幼兒園的小朋友也必帶上,或戴上──別在衣上。

自從紙巾出現(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手巾的角色開始隱退。如今,可能在大部分人的生活中,手巾已不復存在。你還有手巾麼?還在使用麼?我注意到,身邊還有朋友備有手巾,要擦手抹嘴,會從口袋中掏出來,都是男士。女士麼,都用紙巾,大概,手袋中不便存放手巾吧。

我也必備手巾,總覺得為擦擦「小嘴」抹抹手糟蹋一張紙巾很「奢侈」。若使用,必慎重,不會擦一擦就揉成一團。記得小包裝紙巾剛面世時,一些女性朋友一同吃飯後,會把一塊幾層厚的紙巾小心撕開「分享」。這反映了社會富裕之初仍然保留的節儉。如今,這鮮見了,倒是多見動不動嘩啦啦地抽拔紙巾的「豪爽」,連在大陸也蔚然成風。大國無小事,把這乘上十三、十四億,這是多大的浪費?是對環境的多大破壞?

「手巾」,不論在語言上還是實物上,都不應消失。

2016年3月23日 星期三

入靜之世俗化與商業化

紐約一個入靜修習班
說美國出現 meditation 熱這感覺一點沒有錯。一位正在美國的朋友看到這裡前天的文章說,發覺美國特別流行一種叫 transcendental meditation 的入靜練習,正想了解它是什麼。我則在寫了文章之後上《紐約時報》網頁瀏覽,一連讀到兩篇關於 meditation 修習在紐約大行其道的報道,都是三月二十日刊出的。今天早上,這個權威的新聞網又推出一篇關於以入靜治療腰背痛的報道。

單看那些配上的照片就就讓人印象深刻,參與者有席地盤腿的,有圍作一圈安坐椅子上的,有在小禮堂面對舞台聽講的,都在導師的指導下做入靜練習。有的在作初步體驗,例如在小禮堂的百餘人;有人在做定時練習,有適合的服裝和坐墊。這股熱潮不限於紐約,洛杉磯、三藩市(特別是硅谷一帶)也很熱。

這熱潮很像瑜珈熱,主要在兩方面,一是世俗化,二是商業化。

瑜珈與入靜都源有宗教源頭,可追溯到印度或中國。在廣泛鋪開後,兩者都出現去宗教化傾向,不是全部,而是不少淡化了其中的宗教色彩和內容,以吸引更多人參與。現代醫學的相關研究和肯定,從科學、醫學的角度去提倡,也起了巨大作用。更大的背景是,大都會的生活節奏和壓力不斷上升,推動人們尋求新的解脫,養生修心,向傳統、向自然回歸,追求身心舒緩、簡樸、寧靜。

在紐約,參與者來自大都會的各個行當,投資者、藝術家、IT人等等。很多人在家裡沒法布置一個適當的靜修角落,就去參加課程,很多在上班之前進行,長約半小時。用一位歌劇演員的話說:「這是迅速靜化心靈的途徑,讓我可以在生活和工作中更好地思考。」身心鬆馳下的共同參與,形成了在紐約不多見的融洽社區氛圍,賦予這些活動特殊魅力。

課程有私人開辦的,有由圖書館、博物館等開辦的,都大受歡迎, 紐約公共圖書館去年共舉辦了249項這類活動。有的乾脆在公園舉行。去年,中央公園舉行了名為「大靜」(The Big Quiet)的集體靜修,有七百餘人參加。

一個商業市場於焉形成。在一家機構,頭一個月集體上課,節數不限,收費50美元;第二個月就要200美元。單人指導進修,30 分鐘,15 美元;45分鐘,25美元。參加四天共八小時的深造課程,要400 至1200美元。有名師指導的「大師班」,收費更不菲。據報道,上個月,一個由一位吠陀大師指導、帶晚餐的大班吸引了一百人參與,每人要付68美元;參加與大師一起茗茶的小班,每位200美元。

這市場有多大?據報道,去年達9.84億美元,差不多相當於八十億港元。市場這麼大,自然龍蛇混雜,就像瑜珈市場一樣。美國有裸體瑜珈,還有 dogya──與龐物狗一起做的瑜珈。手機已有兩打以上入靜 apps,有的收400美元,可終生使用。 市場已有標榜「一分鐘入靜竅門」之類的書籍。

《紐約時報》一篇報道的作者說,他不定時修習入靜,知道它確有寧神息慮之效,有益身心,但若果修習正念(mindfulness)可以像買一條瑜珈褲子般容易,它真箇是能清心消慮的修習嗎?入靜買不來,要靠修習。

在消費主義的社會中,似乎一切都可以用金錢解決,像買個快餐般輕鬆方便,不必身心付出。可能有人已在研究,以充電方式給人消除煩憂、輸入正念了。會有這麼一天嗎?

2016年3月21日 星期一

凝神入靜,大腦起變化

近日一再見到西方傳媒有關 meditation 的報道,都與養生、保健有關。這是常見的字眼,但總覺得不好找個準確對應詞,把這稱作靜坐、沉思、冥想、打坐、禪坐、禪定……都欠準確。它不僅是靜靜的坐着,不是要思考什麼問題,不一定涉及宗教……。似乎,叫它作入靜、入定或靜定好些吧。

這不是西方才有的,也不是宗教才有的,但幾乎所有宗教提倡這樣的修習,就是靜坐下來,摒除雜念,斂神於內。據說舊約《聖經》裡提到的 hāgâ ,翻譯為希臘文之後,才衍生出 meditation 這字。東方各種宗教也有類似的修習,佛教更賦予它不同等級的修習內容,而佛像幾乎都是垂目盤腿入定而坐的。西方不少 meditation 修習有 Zen (禪)味,但西方傳媒報道所見的 meditation 則只側重於保健,有關的醫學研究涉及抗抑鬱、抗衰老(記憶力衰退、尿頻困擾)等等。

《紐約時報》三月十六日刊登了一篇題為 Meditation Plus Running as a Treatment for Depression (入靜加跑步以治療鬱症)的報道,報道了美國新澤西州 Rutgers University 的研究。研究中,22名抑鬱症患者與30名正常志願者接受了測試。他們每星期練習兩次,先做20分鐘數息(數呼吸)靜坐,再做10分鐘「行禪」(專注於每一步感覺的步行),然後在跑步機上緩跑半小時。八星期後的測試發現,抑鬱症患者的徵狀減少40%,不愉快記憶的纏擾大為減少。正常志願者則說比練習前快樂了。

這其實涉及對大腦前額頁皮層(關乎專注力)與海馬體(關乎學習與記憶)兩個部分的鍛練。一些研究發現,嚴重抑鬱症患的海馬體會萎縮。長期修習入靜者在接受認知測試時,大腦掃描發現他們的前額頁皮層細胞呈現異於常人的溝通方式。

《紐約時報》二月十八日另一篇報道又報道了How Meditation Changes the Brain and Body (入靜如何改變大腦與身體)。這是美國卡內基梅隆大學「健康與行為實驗室」( Health and Human Performance Laboratory at 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 的研究,研究招募35名因失業而嚴重抑鬱的男女分作兩組,讓他們分別接受三天練習,一組學習真正的入靜,一組只做一般的鬆弛身心練習。

事後的大腦掃描發現,只有學習真正入靜練習的人的大腦有關部位,有增加活力和溝通的變化。四個月後,他們幾乎沒有人再修習入靜了,但血液中一項炎症指數仍然遠遠低於另一組測試者。

入靜修習至今有點神秘,像氣功一樣,而兩者相類。據北京體育大學的《氣功標準教材》,氣功的定義是:「人體在安靜狀態下,通過調身、調息、調心的方法,開發人體生命潛能」的體育項目。其中的靜定派以練意念為主,凝神靜坐,意念集中,專注一境,以練靜為目的,包括道家的「清靜無為」,佛家的「禪定」,儒家的「坐忘」等,基本依據就是古人講的「靜能養神,定能生慧」。

修習神秘嗎?其實也不神秘,美國的 Psychology Today (今日心理學) 網還教導讀者在地鐵中入靜呢。我有時也這樣做,在地鐵、巴士、飛機上,不特別追求什麼,養養神就很好。

2016年3月19日 星期六

春霧淹維港

下午四時許,大團雲霧自港島南區翻過山嶺,像瀑布般湧下港島北區,灣仔與銅鑼灣頓時陷於五里霧中。銅鑼灣避風塘的灣仔繞道工地上,只見到高高豎起的起重機吊臂探出頭來,像一根根霧海中的船桅。霧吹到九龍去,散得很快。半個小時左右,維港沐浴在好些天不見的春陽之下。拜託,快把飽和的相對濕度降下來。

花展中的莫奈花園

2016年3月18日 星期五

花展:從莫奈花園到池坊花道

莫奈花園中的睡蓮
今年的花展有個特點:兩個參展機構不約而同地把花卉與名畫結合起來展出了,而且名畫都屬印象派,一是莫奈的作品,一是梵高的作品。這樣的「混搭」(cross-over),豐富了展出內涵,讓參觀者既賞花,又接觸高水平的美術創作,多受一點藝術薰陶。

把莫奈帶到花展來的是香港文化博物館。博物館為此花了不少心思,營造出一個縮小版的莫奈花園來。

對莫奈的創作稍有了解,一定會對這花園有印象,莫奈不少名作就是以這花園景物為題材繪成的,最有名的是睡蓮系列。他把不同季節和時光的花園景色,池塘、小橋、睡蓮、水草、垂柳繪進畫圖。花園不大而光影變幻無限,留下的創作不但數量多,亦多彩多姿。

文化博物館營造出來的花園更小,難得的是,抓住了花園的特點,架一座微型的綠色小橋,蓄一弘淺水,栽上一些水栽植物和幾朵睡蓮,就讓人一瞥間「認出」莫奈花園來。

這其實是宣傳品。康文署近幾年都與法國有關機構在香港合辦「法國五月」藝術展覽,今年五月到七月,會在香港文化博物館舉辦莫奈作品展。可以想像,展品必包括莫奈花園系列的不少作品。花展的莫奈花園四周,用畫架撐起多幅這些畫作的複製品。能在香港大批觀賞莫奈的作品,很讓人期待。

池坊花道一展品
香港傳媒平日對文化活動報道不感興趣,但每逢特大型蓺術活動,報道都不肯「執輸」,於是也必在城中掀起「咪執輸」熱潮,男女老少紛紛排隊參觀如儀。可以預期,兩個月後的展覽必帶來一番轟動。

「起用」梵高的,是一家插花學院。梵高畫(當然是複製品)儼然成了主角。

每年的花展,是插花藝術組織各顯其能的場所。花是插花藝術的主角,但要借助的道具和手法,往往亦佔重要地位,有時甚至喧賓奪主,讓花成為陪襯品。這樣的大型插花展品常常變成裝置藝術,看來是先有取決於物料的整體構想,然後才決定怎麼插花,插什麼花。這就本末倒置了。最奪人眼球的不是花,而是花了不少人力物力架設起來的裝置。

倒是很傳統的日本「池坊華道」總讓人有驚喜、有享受。所謂「華道」就是花道,「華」是花的古體字。佛教東傳日本後,給佛像「供華」成為傳統,講究的供花從廟宇推廣到民宅去,成了花道藝術。它不僅在插花中尋中美感,而且提倡關懷在大自然的雨露風雪中奮力生長的草木,借插花表現花草的生命力,進而修心養性。池坊花道非常簡約,相對之下,比裝置藝術式的插花高明得多了。

2016年3月17日 星期四

美國專家也提倡飲熱水了

有點出乎意料之外:昨天關於飲熱水的文章,招來好些朋友從不同途徑傳來回應。大家對這問題的不同體驗反映出對喝水的重視。這是世界潮流,到處都見到瓶裝水和由之棄置的塑膠水瓶是最佳寫照。深入一點去看則會發現:西方例如美國,不少保健專家和網頁在提倡飲熱水 (hot water)、暖水 (warm water),或非常暖的水 (a very warm cup of water)。美國的 Medical Daily (醫學日報)網頁一篇文章說:「暖水是大自然最有效的家庭療方(Warm water, considered to be nature’s most powerful home remedy)。」

世界很複雜,而且在不斷變化,飲水已不能絕對化為東熱西冷。一位朋友說,她在英國的一位「鬼佬」親戚不飲酒、不飲茶,只飲熱水。一起去酒吧嗎?他會叫熱水!而從來沒有問題,原因可能是,「我們有叫其他 hot dishes (熱食)」。朋友發覺,英國不同地方的食水有不同味道,所以要用茶味來掩蓋各種怪味。(這與歐洲人愛塗香水,又不惜遠航到天涯海角尋找香料的原因相似。) 一位在美國成長後回港發展的朋友則說,在美國,冬天愛飲咖啡和奶茶。另一位到美國讀書和工作多年的朋友提供一項經驗:去星巴克,可以要熱水。倒是一位到處旅行的朋友發現,「不單西方人愛飲冰水,日韓人也是,真奇怪」。

東方出現的飲冰水潮流,相信與西方飲食文化的全球化影響有關。另一方面,至少在美國,出現了提倡飲暖水或熱水的潮流。潮流有多大不大清楚,但只要在谷歌鍵入 hot water, warm water, health 等關鍵字一搜尋,就可以找到大量相關網頁,都是醫療、保健、美容類的網頁。它們都提倡,為了健康和美容,要飲暖水,而以冰水為忌。這與東方的醫學概念有關。

生活益趨優裕之下,人們日益重視健康與美容了。各個網頁都羅列出飲暖水的好處,有的多至十幾點,各點之下可能又分一二三四,內容非常豐富而大同小異。Medical Daily 採訪美國《食物營養學學報》( Food and Nutrition Sciences) 專家 Stella Metsovas 的報道看來較完整,簡單而言是:有助消化和排毒,而用膳後喝冰水會使胃內的油脂凝固,並殘留在腸道內;有助紓緩便泌,早上空腹喝一杯「非常暖的水」對幫助腸道蠕動尤其有效;有助紓緩經痛、頭痛等痛症,暖水的熱力能有效紓緩腹部各種痙孿,熱力可加快血液傳輸,紓緩抽蓄的肌肉;有助減肥,早上空腹飲一杯暖水,可加快新陳代謝;促進血液循環,以利排毒;有助制止早衰,基於以上各項,膚髮皆得益,自然靚麗了。

可能當地很多人不慣飲熱水,專家要提醒,水煮開後,要待水溫稍涼才能飲用,以防燙傷口腔。為免水有異味,可加入檸檬,也讓水更富營養。

據說一項研究發現,早上空腹飲一杯暖水,可以把整天的熱量吸收減少13%,達五百卡路里。

Medical Daily 的報道說,提倡飲熱水與東方智慧有關,這據說源自印度的「阿育吠陀 」醫學 (Ayurvedic medicine)。「阿育吠陀 」醫學可說是世界最古老的醫學體系,「阿育(Ayur)」是生命,「吠陀(vedic)」是知識,它也代表一種健康的生活方式。嚴浩的「秘方」也提過:「聽說日本的藝能界流行『白湯』排毒法,就是白開水,這種療法源自於印度的阿育吠陀(Ayurveda)」他介紹過的「古方通血管」也來自阿育吠陀。

早上空腹飲一杯暖開水,是我多年的習慣。希望各位也養成這不費什麼成本的保健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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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alth Benefits Of Warm Water: 6 Ways Drinking Warm Water Can Heal Your Body
http://www.medicaldaily.com/health-benefits-warm-water-6-ways-drinking-warm-water-can-heal-your-body-282218

2016年3月16日 星期三

飲熱水?一杯水的文化衝突

早上從電視報道中知道,有機構檢驗了一些市民隨身攜帶的保溫杯,發現當中的細菌含量相當高,超過不保溫的水樽。這並不奇怪,保溫杯內溫暖潮濕,有利細菌孳生,若清洗不當,會成為細菌溫床。飲瓶裝水,瓶子用完即棄,根本不存在清洗問題,相對之下會清潔一些,但很不環保;從中醫角度看,還不利於保健養生。

身邊有不少親友隨身攜帶保溫杯,出外旅行時更是這樣,不分季節,總之得有熱水或溫水飲用。近年,隨着生產工藝改進,保溫杯越來越精美,擺在商店貨架上,真箇琳瑯滿目,漪歟盛哉。這些保溫杯多為金屬製品,應是耐用品,使用夀命較長,為什麼市場和供應量會這麼大?我不明白,但從中知道相當大量香港市民愛飲熱水和溫水。(保溫杯也可以為冷飲保溫,但這樣做的人應當不多。)

另一方面,據日常觀察,例如在茶餐廳,人們叫的「餐茶」以冷飲為多,特別是年輕人,不介意多花幾塊錢,而較年長者多數點熱飲。

不分冷暖季節都喝冷飲,是受西方飲食文化影響;愛喝熱飲而忌「生冷」則是中華飲食文化提倡的。香港中西文化薈萃,於是大家飲水隨意,冷暖自知,習以為常,最多是長者有時會對年輕人喝涼水還要加冰嘮叨一下。

不過在外國,如果在餐廳、咖啡館裡要得到一杯開水──熱氣騰騰冒煙的,可能會招來冷眼。店主和服務員可能認為:我們供應的都是精心炮製的飲食,哪會奉上白開水?起碼也得是蒸餾水或礦泉水,那與白開水是兩碼事!

湊巧,剛在《洛杉磯時報》上讀到一篇關於這方面文化衝突的文章,題目是 China's go-to beverage? Hot water. Really (中國的最佳飲料?熱水,真的)。文章配上一幀北京兩會會場內的照片,服務員拿着熱水壺為一桌子茶杯添水。雖然桌上有花茶、綠茶的牌子,添的是熱水是肯定的。文章的作者是一位華裔專題記者,有個自小訓練出來的「中國胃」,即使到了西方多年,仍然受不了喝涼水的文化,倒是她的英國人丈夫接受了喝熱水。文章有以下有趣情節:

二零一三年,我們從蘇格蘭開車去英格蘭。我在霧氣濛濛的鄉村路上喝了四天冷水。第五天,我的中國胃再也受不了,我請求丈夫停車去找一杯熱氣騰騰的熱水。我的丈夫——一個在北京生活了五年多的英國人——欣然同意。我們找到了一家可愛的咖啡館,受到女服務生的友好接待。我想我們應該要杯茶而不是熱水,好免去一番解釋。但丈夫認為這沒什麼可丟人的,應該直接要求「只要熱水」。他清了清嗓子,用優雅的英國口音說:「可以要杯熱水嗎?」他尷尬地停頓了一下,然後加了句:「請問?」女服務員瞪眼張嘴,就像是聽到意外消息的卡通人物,結結巴巴地問道:「要……要……要喝?」她為該用茶杯還是咖啡杯上熱水猶豫一番之後,我們最終喝到了寶貴的熱水(盛在茶杯裡),但感到咖啡館每個角落裡都投來了冷眼。

對於飲水之冷暖寒熱,中醫有不少見解,有些聽來很高深玄奧。中醫有個「水飲」的概念,稀而清者為水,如汗液、小便等;稀而粘者為「飲」,比如痰、鼻涕等。水和飲出現某些異常,是為「飲證」,也叫水飲病。中醫不主張涼飲冷飲與之有關。對於這些,相信大部分中國人都不明所以。但他們的胃和身體感受分明已讓他們知道,要「補水」,該喝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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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na's go-to beverage? Hot water. Really.
http://www.latimes.com/world/la-fg-china-hot-water-20160313-story.html

2016年3月15日 星期二

桃花淡淡惹蜂忙

春節時,香港到處見到桃花,都是紅桃,花呈典型的桃紅色,花冠很大,這樣才叫大展鴻圖。花展展出幾十株不一樣的桃花,呈淡淡的粉紅色,樹型挺秀,四周遊人拍友麕集,蜂群自然尋芬而至。若嫌慣見的桃花俗氣,去觀賞一下這樣的桃花。
 
 

「賞花情報」:讓人驚喜而情報不足

維園一棵孤零零的櫻花開花了,只是花不多。
香港一年到晚時花不斷,這花謝了那花開,但有旺淡季之分。每年到了春季,天氣開始回暖,進入鮮花的盛放期,花展就安排在三月舉行。如若不想和別人擠擁,看花的地方其實多的是,然而有個困難,就是缺乏賞花情報,即哪個時候、哪種花在哪個地方開了的情報。日前,在網上發現了「賞花情報」網頁,大為驚喜。

香港近年有點亂,人心浮躁,可是另一方面,人們又熱哀於在這個人口高度密集的城市中尋找生活情趣,紓緩壓力。嘉道理農場的梅花和櫻花、元朗大棠的紅葉、青衣公園的水杉、南昌公園的黃花風鈴木、沙螺洞的油菜花,甚至葵芳邨幾棵紅花風鈴木,因此在不同時節熱鬧起來。大家都是在風聞花訊下尋芳而至的,可是人缺乏蜜蜂的尋芳本領,要靠資訊,或者經驗。傳媒這方面的報道不多也不夠系統,很多花訊是從網上零散傳播而來。我在這裡因而提出過,希望有個傳播花訊的網上平台。

見到那個「賞花情報」網站因而很高興。在瀏覽之下,卻又有點失望,認為可以辦得更好。

「賞花情報」是在「香港政府一站通」上見到的,經鏈接鍵入,是漁農自然護理署「郊野公園教育計劃」下面的一個網頁。漁護署有不少公眾活動,其中的「特備活動」中有這個新辦的「賞花情報」。它通過「本周之花」介紹了最新的花事情報,當前有桃花、郁李花、梨花、李花、緋賽櫻、吊鐘花、石斑木。要觀賞,可分別到獅子會自然教育中心、大帽山扶輪公園、林邊生物多樣性自然教育中心去,網頁上有相關的交通資訊和地圖。

這是很有用的資訊,我從中才知道,原來西貢的獅子會自然教育中心也有梅花。港島原來有個林邊生物多樣性自然教育中心,從鰂魚涌英皇道的柏架山道口往山上步行15分鐘就可到達。

可是,這裡的資訊其實又很不足,譬如香港一年一度的賞花盛事「香港花卉展覽」正舉行,卻是一隻字的「情報」也看不到。稍為了解一點香港政府的運作方式會對此很「諒解」,因為這是漁護署開辦的網頁,發布的只是與漁護署有關的「情報」,至於其他部門的,未必不知道,而是切不可以報道,以免因為 「踩過界」而引起矛盾。

似乎天下的官僚機構都是這樣的,條塊分割,權責分明。十隻手指各有分工本是好事,但若有礙於捏成一個拳頭用勁,就不能說好了。花展是康民署舉辦的,漁護署自然不會輕易「插手」。

從市民的角度來說,這能理解,卻也費解。市民最方便賞花的地方是市區各個公園( 康民署管的),而各個部門近年都比較重視花木栽種,而且有意識地培植花木,以營造不同地方的特色。在今年的花展可以看到,路政署、渠務署、建築署、房屋署、香港文化博物館,以至懲教署都參展,展示出各自在花木事務上的參與。在一年四季的日常事務中,它們一定都有市民樂聞的「賞花情報」,例如房屋署轄下葵芳邨的紅花風鈴木是否開花了。上文提到的很多人關心的嘉道理農場的梅花和櫻花、元朗大棠的紅葉、青衣公園的水杉、南昌公園的黃花風鈴木、沙螺洞的油菜花,都與漁護署無關,有關「情報」就別旨望會出現在「賞花情報」中了。

要辦好資訊豐富的花訊平台,從政府內部角度去看,很難,權責問題不易解決;從政府外部角度去看則不難,只要在各部門有線人,一兩個人就能辦好。內與外,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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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護署賞花情報:
http://www.natureintouch.gov.hk/outdoor/activity/nit_2011/0/690

2016年3月13日 星期日

羊蹄甲與紅棉又開花

早上經過美孚,順道到饒宗頤文化館一走。山坡上的宮粉羊蹄甲已開花,不過仍未到花潮的高峰。天橋邊的木棉樹也陸續開花了。回程時到南昌公園去,那裡出了名的黃花風鈴木卻是一花未放。維園今年的花展出現一排盛放的黃花風鈴木,非常矚目,儼然成為花展主角了。大草坪另一邊的幾棵黃花風鈴木則仍然毫無動靜。

2016年3月11日 星期五

世界經濟重心移向的一個圓圈

世經濟重心東移向中印之間
關於世界經濟重心之東移,還有這個圖表。這是倫敦經濟學院經濟學教授柯成興 (Danny Quah) 製作的,這位馬來西亞裔教授之前任教於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目前專注於世界宏觀經濟研究和教學,並擔任很多國際組識的顧問。他目前專注的一個課題,是全球經濟活動東移的影響。他有不少面向公眾的演講,例如在 TED 的演講,和撰寫專欄,務求使宏觀的東西具體化,讓一般公眾一目了然。「世界經濟重心東移圖表」就是這樣製作出來的。

圖表顯示,世界經濟重心自一九八零年起,從大西洋中間一路向東移動,估計至二零五零年,移至中國、印度與東南亞之間。他指出,過去三十年間,東方地區──不僅是中國──的崛起,把經濟重心東移了五千公里。這趨勢會持續,直至移動到十個時區之外。這是二十多年前冷戰結束、西方宣布「歷史終結」的歡呼之時沒有人可以想像的。

可是,誰也沒有預知未來的水晶球,誰都不敢斷然說歷史不會出現新的逆轉,「金磚四國(或五國)」近來的經濟表現就就遠不如早幾年令人興奮了,關於中國如日中天的經濟也會硬着陸的預測今年以來又蜂起。

柯成興最近撰文談到這些預測,很值得一讀。文章談到傳媒炒得火爆的一個問題,就是中國經濟今年會增長多少?若不能保七( 7%)會有什麼惡果?他用簡單的數學作了分析,指出不能只看增長了多少個百分點,還是比較產出增加了多少。

香港就在這個圓的中心
以二零零五年與二零一五年比較為例:在二零零五年,中國經濟增長達12%,以當年GDP 只有2.3萬億美元來計算,增加產出2740億美元。而到二零一五年,中國的GDP已擴大到11.3萬億美元,雖然增長率下降到7%,但產出增加了7900億美元,是十年前三倍。

你若與中國大陸做生意,對中國市場會比十年前樂觀了還是悲觀了?

還有人民幣的升跌問題。自二零一五年以來,人民幣對美元確實下跌了6%,但人民幣對一籃子貨幣卻是基本穩定,全年從未低過二零一五年水平。據國際結算銀行,人民幣二零一零年以來對主要貨易伙伴的貨幣已升值三成 。加上通貨膨脹因素,人民過去十年甚至已升值五成以上。

柯成興教授結論是:中國貨幣絕對沒有深陷危機。中國的確動用了五千億美元外匯儲備來支持人民幣堅挺,招來種種抨擊和憂慮。可是若不這樣做的話,可以肯定,一樣會招來不滿。

柯成興教授的文章發表在大陸的「觀察者網」。很巧,一年前的今天(11/03/2015),他在GlobalPolicy (全球政策網)上發表過Some Simple Arithmetic on China’s Growth Slowdown (關於中國經濟增長放緩的一些簡單計算),計算更詳盡,關心中國經濟前景的不妨瀏覽。

柯成興預測的世界經濟重心移動,朝向一個未來的重要經濟區域。他以一個四千公里半徑的圓圈覆蓋這個區域,其中的土地面積約二千五百平方公里,約佔地球土地面積的六分之一,然而這裡的人口佔全球一半以上。他認為,世界若真的是個民主體系,這是世界最重要的區域。可以預料,這裡將也可能是世界最重要的經濟區域,中國、印度、東南亞都在其中。香港在哪裡?幾乎就在它的圓心處!

香港擁有巨大的地緣政治優勢──只要你懂得珍惜它。

2016年3月10日 星期四

世界經濟重心走了一圈

全球經濟重心二千年來的移動軌跡
物體都有重心。這在物理上很好懂,比如西瓜、人、狗各有重心,它們的物理學重心的位置不同而基本不變。經濟重心較難懂,但也不難明白,比如說香港的經濟重心在中環。但如果說的是較大的地方如一個有多個大城市的國家,就不能簡單地說出重心來,要在平衡各個城市的經濟影響力之後,才能確定出一個虛擬的重心位置。人體的重心其實也是衡量決定的。

擴大到全球,它的經濟重心就更不易衡量了。這個重心在哪裡,是世界經濟的一個重要事實。由於全球經濟不斷變化,各國經濟表現有榮有枯,全球的經濟重心 (Global economic’s center of  gravity) 會隨之不斷轉移。從它的移動軌跡,可以從大歷史觀角度看到世界的變化。

近日從網上看到這方面的兩項研究成果,一個是二零一五年發表的,一個是二零一二年發表的。這幾年間,全球經濟發生了一些重大變化,其中相當重要的一點,是幾年前大熱的「金磚四國」(有說五國)現象大大冷卻了,俄羅斯、巴西大幅滑落,成為世界經濟火車頭的中國,也處於轉型的陣痛中,會出現硬著陸的警告彼落此起。兩會正在北京舉行,麕集的記者都千方百計伸長鼻子,希望從中嗅出經濟燒焦了的味道來。這時,從遠距離看看兩個全球經濟重心變化圖表,可以讓人冷靜一下。

全球財富重心廿年來的轉移
「財富-X」(Wealth-X) 組織是一個全球財富研究機構,在世界各地設有十個研究站。它關於世界財富分布的研究,對國際企業的發展戰略有重要參考價值。它去年六月發展的報告指出,過去20年中,世界的財富重心從美國不斷向東轉移,反映出新興市場──特別是亞洲地區──的財富創造力和富裕程度不斷上升。二零零八年金融海嘯之後,這虛擬重心加快移動,速度約達到其歷史速度的十倍。移動方向是向東偏南,反映出東南亞、拉丁美洲和非洲的拉動力量加大。如今,重心約在地中海中央,在歐洲的意大利與非洲的突尼斯之間。

這變化源自新興經濟體之崛起、創業熱潮湧現、科技發展、全球化,以及傳統勢力的政治退潮。隨之出現的是新興國家的城市化熱潮和中產階級興起。這正是美國麥肯錫全球學院 (McKinsey Global Institute) 二零一二年發表的研究報告《都市世界:城市與消費階層興起》( Urban world: Cities and the rise of the consuming class)的主題。報告預測,到二零二五年,全球經濟增長的65%來自全球六百個城市 (City 600),而50%的增長來自其中440個城市──都屬於新興經濟體 (Emerging 440)的城市。

這是全球經濟重心轉移的結果。報告以圖表展示了這個重心兩千年來的移動軌跡:自公元元年起從中亞起步,最初一千年幾乎沒有移動,然後緩緩地向歐洲方向轉移,終於在兩次世界大戰期間移到歐洲,並繼續西移,在一九五零年移到了歐洲與北美洲之間的大西洋中;之後便隨着歐洲元氣恢復而復向東移,並從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加快東移步伐,移向二千年前起步的地區,速度是每年約140公里。

圖表中的二千年軌跡有強大的慣性,不會輕易改變。你可能發現,「一帶一路」的部署正好迎着這軌跡走。在香港,這意味着什麼?不要說你不懂!

2016年3月9日 星期三

平流霧不期而至

幾天來,天氣回暖,濕度上升,每天都有薄霧。海水溫度該也上升了,偏東吹來的海風看來不會因為海面的低溫作用而形成平流霧。今天早上七八點,見到九龍的低空有如飄帶的雲霧從東自鯉魚門方向飄至,把高樓橫腰切斷。我想,大概也不會有平流霧。到九時許,情況開始變化。雲霧慢慢下沉,直降到海面,向灣仔和中環湧去,撲向平臥海邊的會展中心。呈流線形線條的會展中心,更像撲翼的海鷗了。不到一小時,隨着陽光逐漸透過雲層加強照射,平流霧消散。方才的涵湧澎湃,好像沒有發生過,只剩下薄薄的煙霞。

2016年3月8日 星期二

雅俗恆變,復古為「无」

「大愛无疆」,饒宗頤書。
荷花與油菜花之不同,可以雅俗相分。這自然只是文人之視角,凡說「雅好」什麼,都該與眾不同,或曰出眾才對。若眾皆以荷為雅而趨之若鶩,難免變俗了;偏愛「一生不上美人頭」的油菜花反而為雅。可見雅俗之間,難有鮮明界線。今日為雅,可能明天就俗;反之亦然,即今日之俗,可能是明天之大雅。在時間因素作用下,風移俗易,雅俗就可能易位。

 這樣的例子很多。詞本是酒筵間的閒唱,言不及義,視為詩餘,後來經兩宋文人舞弄,卻達到與唐詩相提並論的文學高度。四大章回小說本是市井消遺文字,如今卻是古典文學的圭臬,帶挈《金瓶梅》也衍生出「金學」來。元曲原限於勾欄舞榭,今天也登上了文學殿堂。崑曲崑劇是當今最雅的文藝形式了,當日亦為市井之戲。稍注意一下當中內容,會發覺不乏非常俚俗之艷詞俗句,大可以三級視之。
饒宗頤寫「大愛无疆」

「俗」字之俗,有不同層次的區分。作為名詞,可以是民群的風俗習慣,是入鄉問俗的俗;可以泛指一般人,即「性不協俗,多見謗毀」之俗;也可以指世間,即佛家所說的塵世。作為形容詞,可解大眾化的、淺近的,如俗語、俗諺、俗文學、通俗小說;可解平凡的、平庸的;亦可解作粗鄙,用於粗俗、鄙俗、庸俗等構詞。可能對於「俗」有不同理解之故,有人甘於俗而樂在其中,亦有人以一個俗字而把某些東西一棍子打死。你若畏於人言,缺乏自信和己見,可能因為一個「俗」字的譏評而不知所措。譬如古琴早幾年在北京大熱,以致「彈琴彈古琴」被人列為北京「四大俗」了。

 對於簡體字亦一樣。一些反對簡體字的人在面對絕大部分簡化字其實是歷代早已存在的事實時,提出一個新「論據」:即使這樣,簡體字不過是俗體字,並非正體字。

 這令人失笑。中國人二千多年來受儒家文化影響,有根深柢固的「正」字情結,愛以「正」字來自我愛標籤,以加強底氣。大至朝廷的正統,小至家庭的正室、商號的正牌都凭「正」字來強化地位,香港的商號今天仍得貼上「正」字標籤標作招徠,還有粵語的「正音」運動。粵人「正斗」一語,想必有深遠語源。

 可是「正」必得在時空上定位,才能拿出標準來。而這就難了,這不就是規範了麼?反對簡體字的人也十分反對規範,對秦始皇統一文字想必疾惡如仇。更難的是,歷史是不斷的長河,在哪個位置劃下線來,都意味着切斷傳統。而且很多時候,哪個是「正」字,哪個是「俗」字,說不清楚。

篆書「无」字
末筆指向西北
汶川大地震那一年,饒宗頤教授應邀為一項慈善活動大書「大愛无疆」四字。「无」字怎麼寫作簡體字了?他有這樣的解釋:「我寫無疆的無字,就寫『无』。因為「无」並非「無」的簡化字。 『无』字是很古老的字。」「許慎在《說文解字》中說,『天屈西北為无』,是指『无」字最後一捺屈西北,使為『无』。」他並說:「當初我國公佈的簡體字,有些是很科學的,是研究了各方面的情況才定下來的。不只是為了書寫方便,『无』字便是一例。」

 「天屈西北為无」不可以用現代的地圖概念理解。現代的地圖都北上南下,而中國古代以南上北下為正,所謂坐北向南。這樣,篆體的「无」字的最後一劃就劃向西北了。有了「無」字之後,「无」字少用,但仍存在於書法家的筆下,和作為俗寫字存在。「無」再簡化為「无」,是復古反正。

在成書於周代的《易經》中,「無」字都作「无」。這是雅是俗?難說,喜愛商周古玩的,可能極雅,亦可能極俗。

2016年3月7日 星期一

油菜花:難登大雅之餘

橋頭的油菜花
日前翻出袁枚的《隨國詩話》,想尋找一段資料。可能是記憶有誤吧,由頭到尾把書翻了幾遍,都尋覓不到蹤影。不過,功夫沒有白廢。《隨園詩話》是袁枚的讀詩筆記,這位清代詩人在讀書和唱酬中把觸動詩心的佳篇麗句記錄下來,再加上個人感發,留下了這珍貴的詩話,很好讀。他的廣泛涉獵,讓人拓展眼界。譬如,他記下的詠油菜花句子,就令人讚歎。

香港最近有人在大埔沙螺洞種了一些油菜花,經傳媒一傳播,竟然掀起熱潮,遊人一窩蜂而至。油菜花一向在長江流域栽種,是經濟作物,想不到近年竟栽到華南沿海供人觀賞來了。深圳有好幾個地方種了油菜花以吸引遊客,東莞橋頭鎮近年還辦了油菜花節,夏天種荷的偌大湖面,到秋冬後種上油菜花,春節前後藉此舉辦連串活動活躍市場。我過年前去走了一下,可惜去早了,花潮未至大盛。

橋頭鎮夏冬兩個花節,可說各個性格,對比鮮明。荷也有巨大經濟價值,從荷花到蓮子、蓮藕都可賣錢,農民種荷不過為了生活。可是由於荷花在佛教中有特定含義,再經北宋理學家周敦頤的《愛蓮說》一番演繹,荷花便給賦予重大理念價值,有出塵的聖潔,有君子之風範,是大雅之花。

油菜花大不一樣。如果說荷花像高貴的大家閨秀,油菜花就是荊釵布裙的村女娥媚了。油菜花是怎樣的?你可能不知道它是個什麼形狀,而只有個一大片金黃的模糊印象。

橋頭的油菜花
我至今記得油菜花第一次給我的驚艷衝擊。第一次與油菜花的邂逅發生在雲南。那次到北京、西安後再到雲南,從昆明坐巴士至某個山區去。時在三四月之間,四季皆春的昆明好花不盡,圓通山櫻花花海之盛況,至今難忘。但山路上花卉叢叢帶來的視覺衝擊更強烈,特別是路隨山轉之下山野之間不斷呈現的一抹抹明黃色彩,像是由誰以大筆揮灑抹出。一問之下才知道,這是油菜花。

後來回大陸旅行,常常見到油菜花,可惜都沒有見到真正鋪天蓋地的畫面。有幾個觀賞油菜花的地點很有名,其中包括雲南的羅平和江西的敄源。兩個地方都曾在一路顛簸中去過,但都沒有對上花季。

油菜花的經濟價值在榨油,榨出來的就是菜油,是為中國最重要的植物油,佔植物油產量的三分之一,種植面積近億畝。它的花很小,花形不出眾,似乎從來不惹騷人墨客注意。中國歷代詩人詠花的詩如汗牛充棟,但有詠油菜花的嗎?這可能讓你想到都發笑吧。

《隨園詩話》裡竟然有這樣的記錄:「商寶意先生詠《菜花》云:『小朵最宜村婦鬢,細香時簇牧童衣。』其同鄉劉鳴玉翻其意云:『半畝只邀名士賞,一生不上美人頭。』」油菜花真可謂不登大雅之堂,而詩人據此有所發揮而別出新意。

我正為一周一換的版頭搔頭,見到備用的油菜花照片,便借「一生不上美人頭」之句寫成:
一生不伴美人妝
亦欠因緣供華堂
但愛田疇山野上
鋪天蓋地耀穹蒼

油菜花要與富貴花牡丹、與君子花梅蘭荷相比,該自慚形穢麼?一點不必。油菜花從來不伴美人妝、不登大雅堂,正是它最可貴之處。它那種敢於漫山遍野縱情的野性,誰個可及?

2016年3月5日 星期六

「筆下留情」版頭照片題詠之四十二(2015/12~2016/02)

能枯大海能爛石
能戰黃沙抗命乖
惟是天風吹不盡
天涯盡處有天涯
(攝於台灣宜蘭外澳)
車道盤山轉,陡峰綠無窮。
手機無訊息,亂石有潛龍。
寂寞看明月,溪聲伴鳴蟲。
家園昨夢裡,清境此山中。
(攝於台灣太平山)
山頭飄法雨
海角送殘陽
無繫金丸沉海急
大道天行莫由韁
 (攝於台灣高雄)
寒冬猶數九
料峭怯群芳
獨有蠟梅輕吐艷
清芬盡放不慌忙
(攝於寧波月湖)
似曾相識此牆垣
非舊非新不一般
誰舉炊煙飄牆內
若聞聲喚在家門
(攝於寧波博物館)
重重疊疊
灰白了鬢髮
風風霜霜
泛黃了詩稿
記憶片片剪下
設計新的畫圖
(攝於寧波街頭)
院落風靜
花落由之
綺窗簾閉人起遲
日影又過
紅了果子
(攝於蘇州平江客棧之桃園)
霞似胭脂塗天宇
霧霾究竟未澄清
孫猴幾日揮金捧
燈火星光盡晶瑩
回頭喜見歲星臨
羊去猴來響妙音
萬眾翹思孫大聖
驅魔定海立神針
雅淡臨衢肆
幽幽自芬芳
悠悠觀世界
不解路人忙
(題大埔太和路旁白梅)
春至一元始
三而萬物生
周天唯兩極
世界一瞢騰
(題深圳梅園梅花照)
塊壘盈胸舒莫處
青燈一夜字難成
朝來萬里陰霾盡
粉壁藍天上
萬筆寫豪情
(攝蘇州寒山寺辛夷花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