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6月30日 星期一

不同的天 不同的地

明州藍天白雲下的田野風光

來到明尼蘇達州和威斯康辛州,最新鮮的第一個感覺是:這裡是不同的天地。真的:是不同的天,不同的地。

對於天,大家都是不會陌生的,抬頭就見到。但生活在香港久了,尤其是在市區裡獃得久,對於天,有時會久違了,你不會老是抬頭,從大廈的狹縫間去找尋那片給壓縮了的天空。

我不只一次試過給天空帶來視覺和心靈的衝擊,都是走進一間陌生的屋子裡,不必仰首,而窗外出其不意地出現一大片天空,又或者走出一個陽台,發覺頭頂上與天空再沒有阻隔的時候。這時給你的震撼,是在石屎森林裡,天空可以與你這麼近,是在鬧市裡驀然發生的心靈震動。

在郊野裡,也曾有過這樣感受,那是到了呼倫貝爾草原上,完完全全置身於「天似穹廬,籠罩四野,天蒼蒼,野茫茫」的時候;尤其是一個人走到草原深處,聽不過其他人的聲音,只覺得天就像鍋蓋籠罩著一片平展的大地上唯一的你,只聽到天與地與你同呼吸的時候。

這時候,你才可以理解什麼是天大地大,為什麼古人會「念天地之悠悠,獨滄然而涕下」。

朋友駕車送著我們沿著密西西比河走去,看著兩旁的天空和田野,我立即就想到呼倫貝爾草原。最吸引我的,是天空的景色:典型的藍天白雲,是一馬平川之上的藍天白雲。

有人總是說香港看不到藍天白雲了,我卻認為這是極端的誇大,是不肯抬頭的偏見。我就常看到維港上空的藍天白雲。但明州、威州、呼倫貝爾那樣的藍天白雲,香港是絕對看不到的,因為這不只是天的問題,還有地的問題,要有一馬平川,極目無邊的地,才能托起那樣氣象萬千的藍天白雲。

藍天不必多說,要湛藍湛藍得透明。雲則應是積雲(Cumulus),夏天常見,大團大團的;雲底較平,而雲頭像椰菜花的高聳;積雲屬離地較低的雲族,三百至一千公尺左右;在強烈的陽光下,白得耀眼而雲底帶暗影,在藍天的映襯下,像一匹匹白色的奔馬,立體感很強。在視野廣闊的地方,「白馬」群如從天際直奔眼前,隨著透視從縮小、密集而放大至覆蓋頭頂。這樣的藍天白雲,疏密有間,氣勢磅礡,可讓你呆呆的看上半天。夏天,地面受強烈日照,便會形成積雲,但積雲通常在黃昏便會消散。那幾天裡,我便常常在不斷拍照中看著藍天裡的白雲一朵一朵破碎、消散。

密西西比河分隔了明州與威州,這是從明州看對岸

在香港,由於周圍有山,視野不遠,怎能看到這般雲山奔湧的天光景色?

從加州飛到有「萬湖之州」的明州,明顯的注意到,草木都不同了。那邊乾枯得滿山黃草,而這邊都草木蔥蘢,加上瀲灩水光、藍天白雲的映襯,真有目迷五色之感。

2008年6月29日 星期日

從遠西部,到新西部,到舊西部

飛機在黎明之際飛抵有萬湖之州之稱的明尼蘇達州

多年前,知道一位小學時代的同學從洛杉磯遷移到了威斯康辛州去發展時,只知道那是個位於美國中部內陸的州,還有就是以盛產花旗參著名,其他就所知有限了。

這次美加之行打算到那裡去,知道的朋友都會問:為什麼要去那兒?顯然,問的人除了威斯康辛花旗參之外,也對那兒一無所知。最簡單答案自然是,到那兒探探老朋友。

這自然是真的,但不全對。因為這位朋友近年也常見到,他在有計劃地過著退休前的半退休生活,多了時間回來走走,會會老友。去那兒的更大原因,是到這個比較不了解,而富有真正美國色彩的地方見識見識。這總比像參加旅行團的只走走幾個大家都去過的大城市好。

更何況,朋友對自己買下的獵場的描述,也很吸引人,雖然我沒有要像他那樣打一頭鹿的打算。

到真正著手安排行程時才發現,除了威斯康辛這州名外,那個地方就沒有一個我熟悉的名字了。它的首府是麥迪遜(Madison),最大的城市則是Milwaukee(看來是印第安名字),有人口60萬──不必對數字驚訝,因為整個州也只有五百五十多萬人,還不及香港。朋友住的地方叫Eau Claire,我連該怎麼讀都搞不清楚。到了那兒一問才知道這是法文,意思是「清水」,有一條Eau Claire River穿流而過。恰巧,我在三藩市一個親戚家裡看到一個月曆,九月份的照片,拍的是斑斕的秋山、清澈的秋水,一看說明,拍的正是Eau Claire River景色。這個小城只有六萬五千人口,比較接近與威斯康辛州隔著密西西河相鄰的明尼蘇達州。我們坐飛機,買的是飛到明尼蘇達州的首府明尼亞波利斯的機票。

於是,我們也順道到了明尼蘇達州一遊。

相對於威斯康辛州,明尼蘇達州似乎較為人熟悉一些,雖然人口還不及威州,只得四百九十萬,但六成人口集中在由明尼亞波利斯與聖保羅構成的雙子城區域,形成美中北部有數的大城市。這個城市的名聲還因為不久前一宗新聞而廣為人知:去年八月一日,一條在市中心垮越密西西比河的鐵橋在繁忙的交通中坍塌,死了13人,傷了一百多人。

由於有這個大城市的帶動,明州的經濟也相對比較活躍,人均收入中位數比康州高了兩成。

在明尼亞波利斯,新舊建築對峙

朋友雖然住在威州,但經常到雙子城活動。原因是兩個子女都到了本地區最有名的明尼蘇達大學讀書,畢業後也順理成章的在當地就業,於是朋友又順理成章的為了子女在當地置了業。

那天到了明尼亞波利斯,便被朋友接到了在當地的家去,先作明州之遊。

這一行,可以說,是逆著美國的開發歷史而行的。美國開發是從東岸開始的,再佔領了沿岸至密西西比河以東的土地,然後又佔領了密西西比河西岸到落磯山脈的土地,最後再越過落磯山脈,擴展到太平洋岸邊去。於是,密西西比河以東的內陸就被稱為舊西部,過了密西西比河到落磯山脈被稱為新西部,而山脈那邊就是遠西部了。

於是,我們從遠西部的三藩市飛到了新西部,再到舊西部去。

2008年6月28日 星期六

遊溫哥華留下的遺憾

只消半小時,就進入Mount Seymour 的冰雪世界

溫哥華由於有很好的朋友,這個地方對於我是一個溫馨的地方。短短幾天,在朋友的妥善、體貼安排下,雖然行色匆匆,但很滿足。但仍然有點遺憾,那是因為事前沒有做好資料搜集,未及早安排好行程,而且時間不充裕,此行有點入了寶山空手回的感覺。

原來,溫哥華周邊有很多風光非常壯麗的地方。

接待我的朋友,在我到達之前不久,剛從阿拉斯加回來。他們一行四人從加拿大駕車,行程幾千公里,直進入了北極圈之內,在雪地上看到了北極的奇觀北極光。又在冰天雪地中露天浸溫泉,享受非旅遊旺季下的廉價的高級酒店和海鮮美食。

這聽來真令人羡慕。

此行結識的一位新朋友,在友儕間被詡為旅行家。這位香港過去的朋友,在香港就好旅行,行遍了香港的山山水水。退休到了那邊,旅行的地域一下子擴大了不知多少倍。他愛自駕車出行,不但遊加拿大,還遊美國,從西到東,從北到南。說到各地最值得涉足的造化美景,他都能娓娓道來。

說到溫哥華周邊,他就極力推薦:落磯山脈不可不去,可以自己駕車去,也可以參加旅行旅行團去,唐人街的旅行社也有不少不同日數的團,非常方便。

落磯山脈自然是知道的。美加西岸的氣候得天獨厚,就得利於它把北面的寒流擋住,當美加山脈那邊冰封天地之際,溫哥華到加州一帶仍然和暖。而其壯觀也是知道的,不知道的是,從溫哥華這麼方便便可以旅覽其間。

從溫哥華市區向北遙望

唯有安慰自己,再來溫哥華有了另一個極佳的理由。而據朋友說,遊落磯山脈的最佳的時間是七月,那時落磯山脈上,上臨凜然冰峰,下處勃然生機,最舒適,也最壯美。

而這種同時廁身不同季節的感受,在溫哥華似乎隨時都有。

那幾天陽燦爛的日子裡,可以穿上短袖T恤到處走,而溫哥華北面,如障屏立的山巒之上仍然白雪皚皚。朋友一天帶我們到Mount Seymour去,從市面出發,半小時之後,便攀上千多米的山上,開始時路邊漸見積雪,最後就完全置身白色世界了從清理了積雪的停車場旁邊可以看到,積雪比人高。不過,由於積雪已不及要求,滑雪道已封閉了。茫茫雪野中,不見一個遊人。

溫哥華與香港一個相似之處,是有山有水,構成很立體的景觀,除城市建築構成的天際線外,還有由山脊形成的天際線,景色線條比較豐富。這相信也是吸引那麼多香港人移民到來的原因之一。但一天經歷四季,則是香港難以想像的。

2008年6月27日 星期五

唉!「窩心」照錯不誤

以下是今日(二零零八年六月二十七日)《明報》副刊屈穎妍「女人心」的文字:「炎炎夏夜,最喜歡看孩子睡覺。橫七豎八,衣衫凌亂,口水側流,呼嚕打鼾,任搓任舞無反應,一日廿四小時,這幾個鐘的孩子,最好玩,最窩心。」餘下文字,無心再看了。
又是「窩心」!!香港的文化人什麼時候才會查查字典,弄清楚「窩心」的真正意思?

請參看本網誌四月十四日文章「「分享」與「窩心」

溫哥華的中華文化氣息

二十多年前到過溫哥華,留下的一個印象,是這是個頗有文化氣息的都市。這源自在金融區的閑逛。在寫字樓大廈之間的穿插一點也不枯躁,因為除了可以看看建築藝術,還差不多可以在每座大樓之前看到一座雕塑作品。

故地重來,這裡明顯地多了中華文化氣息。

左圖:溫哥華唐人街豎立據「中」字設計的紀念碑,以表彰建築加拿大鐵路之華工與華裔軍人。

我喜歡中樂,拉拉二胡,也結識了不少同道中人。到溫哥華的第一天,朋友就帶我到庇詩中樂協會的排練場去參觀。果然,開了眼界。

在香港,中樂頗受歡迎,演出不少,水準也相當可觀;除了已享有國際聲譽的職業化香港中樂團外,業餘中樂團體眾多,個別如宏光中樂團等,已苦苦經營四十多年,十分不容易。經營中最難的,是缺乏排練場地。到庇詩中樂協會的排練場地一看,真令人羡慕。位於庫倉區的會址面積大,空間廣,容納五六十人的樂隊綽綽有餘之外,還有空間有條理的擺放著一應俱全的敲擊、低音樂器。此外尚分兩層安排了辦公室和資料室,資料室內樂譜資料以一個個文件櫃井井有條入檔;要找某一樂曲的樂譜,按合奏、獨奏、樂器分類尋找,可手到拿來,相當部分備有分譜。這些樂譜是從各地搜羅而來,隨便一看,很多從未有所聞。此外,還有很豐富的影音資料,也排列整理得一絲不苟。這儼然已是個相當規模的中樂資料庫,收藏之豐,可以傲視同儕,在業餘中樂組織領域,各地相信罕有可匹敵者。

這當然是協會會員十多年來之努力成果,但與所認識的多位會員談起,任誰都把最大功勞歸於一手創辦協會的黎焯明兄。

焯明兄是識於微時的老朋友了,這次到溫市去,本期以赴他鄉話舊之約,卻誰料他早有北京、上海之行的安排,以至同日在太平洋上空東西各飛。但能看到他以心血栽培出的成果,仍然不枉此行。

成果不只是一個樂團的建立而已,更重要的是推動中樂打進溫哥華主流音樂圈子。昨日提到的Kiwanis音樂節就是個好例子,中樂現已成為其中一個比賽項目,中樂選手並能在最後的決賽中,與各種西洋樂器選手同台競技。

在焯明兄的努力下,北京中央音樂學院的中樂 (技術) 考級試已擴展到加拿大,今年年底將到第三屆,試場分溫哥華、愛明頓、多倫多、滿地可四地。這推動了中樂訓練的正規化。在庇詩大學,中樂學習已獲承認,可得學分。影響且已擴及美國,中央音樂學院的中樂考級試年底便會推展至三藩市舉行,焯明兄應中央音樂學院委託,到三藩市介紹經驗,退休生活更加忙碌了。

這些都是拓荒的努力,其中的一些執著有時難以為人理解,但你不得不敬佩。

這樣的文化拓荒、開墾還有不少,除了中樂團體,還有合唱、戲曲、舞蹈等。朋友的妻子工餘參加了溫馨合唱團,我從合唱團過去演出的場刊中看到,曲目範圍相當廣泛,有中有西外,還有一些改編的大型作品,例如以《梁祝》小提琴協奏曲改編的《梁祝清唱劇》。合唱團還「出埠」到鄰市與友團合作同台演唱。據介紹,這樣的華人合唱團有好幾個。網上《環球華報》更說,「溫哥華的(華人)合唱團已有幾十家」,說得出名字的就有振宇合唱團、蓬萊合唱團、白鹭鸶合唱團、溫哥華室内合唱團、美樂合唱團、知音合唱團等。

還可以一談的是,我到一位多年未見的朋友家去造訪,誰料一進門,朋友見面的第一句話不是寒喧問候,而是「快來看看我的書法」。給拉到大餐桌一看,滿桌子筆墨淋漓,都是他的習字作品,墨香滿屋。原來朋友退休之後,到當地的中華文化中心隨老師習字,興味正濃。

到了「蠻夷之地」,有這般中華文化見聞,感受殊深,頗值一記。

2008年6月26日 星期四

溫哥華的音樂「黑」勢力


在溫哥華的幾天裡,蒙朋友安排,聽了一場音樂會。這不算是很高水平的音樂會,但是可以看到一個趨勢:在西方音樂界,黑頭髮、黑眼睛、黃皮膚的勢力在急速冒起。

這個音樂會是溫哥華Kiwanis音樂節的Showcase音樂會,表演者由各級別、組別比賽的評判推薦參加,不一定是冠軍級人馬。音樂會會再評選出三甲。這樣的評選有些奇怪,不知是出於什麼考慮。

音樂會在北溫半山一家中學的音樂廳舉行,這是真正按著音樂廳要求設計的音樂廳,而不是普通禮堂,完全可以媲美香港各區文娛中心的音樂廳。音樂會開始不久就發覺,一個接一個上來的表演者,都是黑頭髮、黑眼睛、黃皮膚的。從名字可以推測,中國人居多,也有韓國人、日本人等,總之,都是亞裔人。十一人之中,只有兩個唱歌的女孩是白人,其他演奏器樂的,都是亞裔人,包括一名以二胡演奏《一枝花》的男孩。最後獲列三甲的,都源自亞洲。

一起去聽音樂會的朋友,都在那邊參與業餘音樂活動,玩中樂的,唱歌的,對眼前的亞裔浪潮,已是見慣不怪,因為多年比賽都如是。

這自然與亞裔的比較重視家庭教育、重視對子女的裁培有關。同去聽音樂會的一位朋友的一子一女,也曾以同一比賽為階梯走上更高的更遠的人生路程,其中,快滿十八歲的兒子Avan得獎無數之後,正在以鋼琴演奏家為目標,繼續在德國進修。

Avan隨父母自港移民加拿大近十年。我奇怪,他彈琴的天分是在香港就有了,還是到了溫哥華才培養出來的?聽他的父母說,Avan在港已表現了一些才華,但卻是到了溫哥華,才得到了激發。

原來溫哥華有不少分區的各級音樂比賽,不似香港一年就只得一個校際音樂節比賽。Avan與妹妹一起參加了一個比賽,又一同得獎之後,得到鼓勵和滿足,才一發不可收拾的對彈琴熱愛起來的,接著就是不斷的拜師、參賽、得獎。

不可不提的是朋友對子女的無私付出,他們夫婦竟然不惜為此把房子賣掉,改去租住一個地庫;又竟然可以不連接電視頻道,以讓子女專心練琴。不久前,兒子得到贊助在魁北克省巡迴表演,夫婦倆在加拿大的風雪中倍伴兒子上路個多月,包攬了一切從駕車到飲食的後勤工作。

他們在滿足中,也看到前路的艱辛,其中就包括黑髮勢力在西方古典音樂界崛起帶來的激烈競爭。他們說到這樣一個例子:Avan 今年四月參加密蘇里州一個國際鋼琴比賽(The Missouri Southern International Piano Competition),高級組最後入圍的共20人,竟有15人是黑頭髮的亞裔人。到了最後決賽的五人,更全部是華人。除了Avan,一個來自香港,三個來自中國大陸。得冠軍的是Avan。二零零二年,他也曾在這個比賽的初級組奪冠。

顯然,音樂「黑」勢力的崛起,已不只是出現在溫哥華。近年國際器樂奏比賽中亞裔選手激烈競爭,各地華人選手的「內訌」已是常見現象。年前看到《紐約時報》上有報道說,著名的紐約茱莉亞音樂學院一些班級,已是華人佔了多數,尤多是大陸來的華人。這樣下去,又會有人驚呼「黃禍」了。

(參考: http://www.mssu.edu/msipc/2008/senior-winners-08.htm)

2008年6月25日 星期三

溫哥華飲食追香港


溫哥華一個港式室內街市

也是因為先到了灣區再到溫哥華之故,溫哥華的飲食更予人好感。當然,我說的是唐餐,更清楚的說,是港式粵菜。

來到溫哥華,很快便可以發覺,很多地方很港式,招牌、商場、食肆,甚至高層式住宅(apartment),到處都可以讓從香港過去的人感到親切。

我聽一位同事說過這樣的故事:同事很小就從香港移民美國,在那邊受教育,各方面都很美國化;回來香港做事,卻嫁了個香港人;這位香港大丈夫曾嘗試隨妻移民到彼邦去,落腳紐約,但結果打了退堂鼓。原因呢?因為在紐約吃不到滿意的雲吞麵,即使到拉斯維加斯吃十幾美元一碗的,也不滿意。

我想,他假若移民到溫哥華,或許就生根了。

我沒有在溫哥華吃過雲吞麵,但從幾天的經驗已可以推想,這裡該有不錯的雲吞麵。事實上,我看到一家「麥跟記」的招牌,據那邊的朋友說,老闆與香港有名的老字號雲吞麵舖「麥奀記」有關係云。若此言不假,那裡的雲吞麵該有一定水準。

幾天裡,雖然不是餐餐到處「搵食」,但每次讓朋友帶到不同餐館去,都相當滿意。這些餐館有的屬新派,裝修有時代感,地方寬敞,服務細心;也有很老式的,唐人街風格濃烈。但平均來說,食品水平不下於香港一般酒樓食肆,甚至可以說稍高一線,居於中檔偏上水準。總的來說,食品都很精緻,不是但求「抵食夾大件」的「呃鬼佬」貨色。不但香港的傳統菜色、點心可以保持特色,而且可以就地取材而創新。例如在域多利(Victoria)唐人街附近的金城,竟然可以吃到難得爽夾甜的芥蘭,在溫哥華downtown的福陞,吃到很地道的當歸鳳爪,而陳皮牛柳,不但陳皮味道香濃,且牛柳多汁嫩滑,相信與產自本地有關。

溫哥華飲食水準之高,原來早已馳名北美。相距約兩小時車程之外的西雅圍,常有華人周末專程駕車到來一飽口福。遠道的灣區,也不乏前來「搵食」者。早些年的旅遊淡季,三藩市來回溫哥華的機票降至不到一百美元,就吸引大批華人尋味而來。不過,這是只能回味的往事了,美元近來不斷眨值之下,西雅圍和灣區的饞嘴華人,多數只好嚥口水了。

溫哥華與三藩市都是北美華人聚居之地,各有數十萬炎黃子孫。兩地飲食水準出現差距,相信與華人移民的來源不同有關。三藩市是傳統的華人移民目的地,移民以親屬關係移民居多,來自香港的不少,來自內地的亦十分可觀。溫哥華的華人移民,相當大部分是香港出現前途問題之後,二十幾年來自香港去的,投資移民佔很高比例;也有相當多是專才移民,其中不少來自內地。這些移民有較高的生活要求,也帶來了港式飲食文化。早在十幾二十年前,溫哥華餐館就大量向香港的廚師挖角;循此路徑以專才身分到來的香港人不在小數。

這些新移民不滿足於唐人街,而把新的華人文化擴散到溫哥華更廣泛地區,如Richmond等。而擴散了的,不只是飲食文化而已。

2008年6月24日 星期二

溫哥華:美色的衝擊

Butchart Gardens, 一個由廢礦場改建而成的花園

我們是先到了美國灣區的三藩市,然後再到加拿大的溫哥華的。可能有了兩地的先後對比,溫哥華之不同特別顯著,特別動人。

這,從機場一出來就感覺到了,很強烈地──那是顏色的衝擊。

路樹正好抽出嫩芽,一路上油油的綠意迎人。此後幾天,幾乎所到之處,都在各種鮮麗顏色包圍之中。最奪目的,自然是花,路過見到,家家戶戶的前院,都爭妍鬥麗,奼紫嫣紅。經常見到有戶主別出心裁的園藝安排,花朵當作了畫筆上的顏色,院子當作了畫布。

花,不僅是草地上、花圃上草本的花,還有樹上的花,那是更有氣派的花,鋪天蓋地而來。朋友有點可惜的說,你們來得晚了點,櫻花開得最熱鬧的日子剛過了。可能是的,但在我們眼中,櫻花仍然開就燦爛,一些開得晚了的,更是一樹輝煌。似乎是粉紅的花事早過,而白的很多正好趕上時候,一團一團的如粉似雪。於是,常見到紅的白開滿一路。

溫哥華市政部門在路樹的安排上看來頗花心思,經常見到住宅區相鄰的街道各有自已的路樹,一條路一種顏色,很好認。樹的葉子不一定是綠色的,雖然不是秋天,溫哥華很多的不同品種楓樹一樣各有色彩,不同的朱紅到墨綠之間的色調。溫哥華的顏色因而更加豐富多變。

香港一年四季不分明,花是常開的,樹是常綠的。溫哥華緯度很高,相當於中國最北端,和滿洲里差不多,四季劃分得清清楚楚。我們趕上春天來到這裡,因此草木都特別美。而美之中最悅目的,就要數Butchart Gardens(寶翠花園)了。

老實說,當朋友推薦坐船去溫哥華島參觀這個花園時,我的興趣是不大的,心想,不就是個花園嗎?香港的花展年年開,就在家旁邊,今年我就沒去看。溫哥華這個花園真值得非看不可嗎?到入了場,我還帶著這個疑問。

直到柳暗花明地,隨著花徑緩緩向上,繞過一個小小的山坳,往前面一個山谷望下去,與滿坑滿谷的花團錦簇打個照面,才知道這個花園是個藏在深山的花的寶庫。

如果不是看介紹,絕對想不到這裡曾經是個石灰礦場,而且燒過水泥。隨著石灰很快採完,約一百年前,這裡的女主人開始著手填土,把礦場改建為花園,並很快就「艷名四播」,吸引了周圍的人到來參觀。經過家族百多年來不懈的努力,就有了目前這個名聞遐邇的花園。這裡的水泥廠直至一九一六年才停產,瓦窯更到一九五零年才熄火。現在唯一的舊有痕跡,是花園裡故意保留下的一支巨大煙囪。

這是一個受到破壞的環境復修成人間美景的很好實例。令人驚訝的,除了園丁──應該說是園藝師,共五十餘人──的精心設計和鋪排外,是當年在採礦燒煉時,就對環境愛護有加。如今,你仍然可以看到很多相信已過百齡的參天巨木,它們沒有因開礦而被砍掉。而露天礦在危崖下留下的大坑,則已灌水成湖,成為音樂噴泉和煙花的表演舞台。

花園分成多個不同風格的子花園,每一個都令人驚嘆。花園,哪裡沒有?但能把一個花園雕琢至這般精美,則絕無僅有。這不盡是手巧之功,而是肯為此等消閑小事作為大事去辦之功,而且一代接一代,百年不廢。

這涉及生活態度問題。就所接觸的華人,不論住在北美哪個地方,也不管有沒有時間,似乎都沒有哪一家一戶如西洋人的愛好園藝,願意把前院後園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唐人那樣做,大概會被視為游手好閑吧?

為記溫哥華之遊,途中寫就七律一首:

加國重來憶舊遊,
溫城翠色滌煩憂。
長街彩樹迎稀客,
老友新知說白頭。
百花仙女當空舞,
四季繁華滿谷收。
昔日傷痕何處覓?
芬芳洗卻往時仇。

2008年6月22日 星期日

補一筆:《崩潰》的觀點


一連寫了幾篇關於美國生活方式的隨筆後,本想寫寫此行的其他方面,但翻看了一本新書之後,忍不住還要借這本書的觀點再寫一篇。

這本書是《崩潰:社會如何選擇成敗興亡》,是《槍炮、病與鋼鐵》一書的作者賈雷德.戴蒙德(Jared Diamond)的再一本廣受好評的巨著。

讀了《槍炮、病菌與鋼鐵》之後,知道有了《崩潰》,立即就想讀,但當時只有台灣的譯本。我對台灣譯本一向沒有好感,因為文字常令你無名火起。看原著嘛,較花時間,效率不如讀好的譯本。於是一直在留意內地版本的出現。星期五在網上知道有了,馬上到三聯,未找到。昨天要到深圳,終於在中心書城店員的指點下找到了──書放在偌大書店一個昏暗角落的社會類書籍一個書架的最下一格,得到指點也要很小心才能找到。

與前書一樣,作者從人類學的角度考察世界各地不同時期文明的發展和衰落,不過更著重於資源過度開發對生態和社會衰落的影響。他對工業革命之前(人們普遍有個錯誤的印象,以為環境問題是工革命之後才出現的)不同案例的考察尤其令人瞠目。

我讀了上海交通大學江曉原教授的序文後,又急急看了「中國:搖擺不定的巨人」一章,有如飲醇醪之感,更感自己前幾篇文字的感慨不是多餘的。

戴蒙德指出,一個地方對環境的影響取決於兩個數字,一是人口數量,二是人均環境影響。一個國家越是發達,現代化程度越高,消耗資源越多,人均環境影響就越大,兩數的乘積就越大。美國就是這樣一個國家。

但更令人擔心的是中國和其他朝著美國模式發展的國家。江曉原在中說:「全體中國人民要過上美國人民所過的生活,地球到底供養得起否,這當然涉及到數值的具體估計或推算,或許可以討論商榷,但是作者往後的推論基本上不會有問題:『如果中國和其他第三世界的國家,以及當前第一世界國家,都過著窮奢極欲的生活,地球必定無法承受。』」
戴蒙德指出了當前世界的艱難處境:你要美國改變目前的生活方式麼,美國人不肯幹;你要中國等新興國家不要嚮往美國式的生活,人們難以容忍你這種態度;而大家都任意揮霍,地球還能支撐多久?

戴蒙德對中國特別關注是有道理的,因為中國地方那麼大、人口那麼多,中國的資源短缺和污染一定是世界問題,問題會自然的「輸出」到其他地方去。例如中國在一九九六、一九九八年的大洪水之後痛下決心,為防止水土流失、嚴禁砍伐樹木,改而大量購買外國木材;加上中國加入世貿之後,關稅下降,進口更多,木材進口增加了幾倍,濫伐森林問題就輸出到了其他國家。

但另一方面,戴蒙德對中國看到樂觀的另一面,這主要基於中國的政治體制。例如中國能夠一聲令下,只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就逐步淘汰了含鉛汽油,而歐美經過許多年才辦得到。中國又以很快的速度建立了1 757個自然保護區,佔國土總面積的13%。更不要說一孩政策實施對人口的控制了。這些都不僅是對中國的貢獻,也是對世界的貢獻。

戴蒙德的一個觀點是:環境問題不是科學可以解決的,「雖然新科技可能會有所作為,但大部分問題,只需要政治力量來實施已有的解決方案。」

他因而指出:「如果中國政府將解決環境問題的重要性置於人口增長問題之上,以執行計劃生育政策的魄力和效率來實施環境保護政策,那麼中國的將來必定光輝燦爛。」
下這樣一個決心的臨界點什麼時候才會到來?一個會令人很不愉快的答案是:可能要待環境破壞進一步惡化到無法容忍之後。

2008年6月19日 星期四

美國人生活的環保意識

這小傢伙每次在窗外走過,似乎都在提醒我,這裡是個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世界。

儘管美國人過著的是高消耗的生活,但如果指責美國人不環保,一定會招來很多抗議。

的確,那邊對環境的愛護給人很深刻的印象。

首先是乾淨。所到之處,基本上都是整齊潔淨的,看不到什麼垃圾,到加拿大的溫哥華也一樣。原因之一,是一般街道上根本沒有行人或者很少行人,沒有人扔垃扱。更主要的原因,是大家都很自律。

其次是廢物回收相當全面,在加州,到處可以見到廢物分類回收桶(但好像沒見過廢電池回收桶),每家每戶門口都放上一套,大家都習慣地把廢物分類放進垃圾桶去,很自覺。只是這些回收桶一星期才有人清理一次。放有機廢料的那一桶,你可以想像在加州陽光照射下,一星期會漚出什麼來。

San Leandro的親戚一天說,市政府「有野派」,每家每戶可以獲派四袋有機肥料,每袋20磅;照往年的經驗,足夠前院後院一年之用有餘了。

這些有機肥可不是市政府掏錢買來的,而是用家家戶戶分類出來的有機廢物加工製成的。這使每家每戶都可以從自己的環保行動中得到甜頭。

對自然環境的珍惜,最集中表現在各地各級政府管理的公園上,有聯邦的、州的、市的。美國建國的歷史只有兩百多年,但不少用以保護自然環境、把造物主創造的天然美景保留予子孫後代的公園,就有上百年歷史。

我此行就到過這樣的公園。例如,距離金門大橋不遠的墨爾紅杉紀念公園(Muir Woods),是一九零八年獲老羅斯福總統宣布為紀念公園的,至今剛好一百年。那時,三藩市剛從一九零六年的大地震和大火中喘過氣來,距離以三藩市為名建市,也不過六十年。──那時的中國,滿清皇朝還在苟延殘喘。

又例如,大峽谷國家公園,一八九三年就宣布受到聯邦保護。一九一六年,美國成立國家公園服務署,大硤谷三年後就宣布成為國家公園。──那時的中國,正在討伐袁世凱的混亂當中。

在當時地大人稀的美國,怎麼會想到把這些上天的恩賜置於法律的嚴格保護之下?你不得不敬佩當時人們的遠見卓識。

這形成了一個大家都愛護大自然的氛圍,對花草樹木、鳥獸虫魚都不會輕昜傷害。於是你經常可以見到不怕人的松鼠之類小動物。我住在親戚家裡,坐在窗前寫點東西,都會見一隻小松鼠在窗外的籬笆走過;早上從右向左走,傍晚從左往右走,為的是到左邊一棵松樹吃松子去。這小傢伙每次走過,似乎都在提醒我,這裡是個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世界。

但當你為美國精心愛護自己的天然遺產而欽佩的同時,卻不得不對美國人一些浪費資源行為驚訝。

以水為例,加州其實是很乾燥的地方,雨季只集中在冬天的三個月。據我們的「傳統智慧」,春夏多陽多雨,萬物滋榮;加州的春夏卻只有陽光,山上的草都是枯黃的,只有根扎得深的灌木林木才是綠的,但也帶灰。可是家家戶戶的門前花草都奼紫嫣紅。在主要是荒漠的阿利桑那州,一片荒原中也可以突然閃現綠得扎眼的哥爾夫球場。──自然都是自來水澆灌出來的。

快回來的時候,加州終於宣布正式進入乾旱了,不久可能要宣限制用水措施。

水不是石油,總不能從外國進口吧?

又例如用電。我每進入人家的洗手間都有個進入了劇院後台化妝間的感覺:怎麼要安裝那麼多燈泡?

誰都知道太陽曬乾的衣服有很清新的香味,但似乎家家戶戶都以機器洗衣乾衣一條龍完成,白白浪費了加州陽光。只見到一對年輕夫婦,不惜以不划算的價錢,買來沒有乾衣功能的洗衣機,而利用太陽能乾衣。

2008年6月18日 星期三

美國夢的可怕影響

在海灣的金銀島(Treasure Island)上遙望頭頂洶湧雲濤的三藩市。這裡曾經是寄過託多少人花旗之夢的掘金之地。(雪樺攝)

要數世界近年的暢銷書,一定要數上Thomas Friedman的《世界是平的》。據說,這是全世界攻讀MBA者的必讀書。Thomas Friedman是《紐約時報》的專欄作家,目前關注的焦點轉到了環境問題,近來發表了多篇題目相似的文章,如Green, the New Red, White and Blue; And the Color of the Year Is…;還有頗長的The Power of Green等等。聞說,他正在著手以同樣的題材寫一本新書,書名很可能就在紅、白、藍、綠幾種顏色中調出來。
從這幾種顏色,大致可以猜到Thomas Friedman新書的主旨了。綠色自然是環保的代表色,而紅、白、藍則是星條旗上的顏色。他的主張就是:美國不應與世界環保的潮流背道而馳,相反的,應當主動、大力的推動環保,並且以此為契機,甩掉二十世紀冷戰留下的包袱,披上綠色新裝,重新登上世界領袖的地位。
所謂世界領袖,應當是政治、經濟、精神、文化的領袖。在二十世紀,特別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美國在各領域上都叱吒風雲,獨領風騷,雖也曾在韓戰、越戰踫個焦頭爛額,仍不失無可匹敵地位。柏林圍牆倒塌後,美國更形成了一霸獨大之勢。
可是甫進入新世紀,隨著9.11事件爆發,布什政府以「反恐」為名一意孤行,又在全球暖化、京都議定書等環保議題上獨違眾議,加上歐盟、金磚四國等崛起,「新世紀不屬於美國」這樣的預判似乎越來越接近成真了。
Thomas Friedman的一系列文章和新書,正是針對這一態勢的轉變而寫的。他的思路其實是《世界是平的》的延伸,就是美國不但要面對市場平整了的新競爭形勢,而且要有新的、有別於舊世紀的思維、文化和形象,以領導世界潮流,繼續成為世界領袖。不但要重視環保,而且要在思想、政策、技術、文化等方面都綠化起來。花旗要染綠,綠了的花旗才可以不倒。
談到美國現時的生活方式、包括汽車文化,他有這樣的論述:
「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艾森豪威爾總統就共產主義的威脅和『赤色恐怖』作出回應,大舉投資建設州際高速公路網絡,以把美國大地緊密連繫起來;主要的目的,是一旦與蘇聯開戰,可以更容易調動軍備。然而,這個高速公路系統把美國的汽車文化高高地祀奉起來了(卻凋萎了我們的鐵路),並且讓市郊和低密度房屋無休止地起蔓延開去。結合起來,它們使美國對廉價礦物燃料、尤其是石油耗用成癮。世界上很多地方都學著美國的樣子去發展。」
他接著指出:「今天,我們正在為這樣的美國付出積累多年的代價,包括經濟、地緣政治和氣候的代價。」
左圖:在加邊南部,高速公路在布滿風力發電機山嶺下繞過。(雪樺攝)
他沒有要求美國人為此大幅改變目前的生活方式,而是認為,若要繼續這樣生活下去,就得使用較潔淨、較綠色的能源,推行「綠色愛國主義」(Green Patriotism),因此「綠色就是新的紅白藍」(Green is the new red , white and blue)
對於美國的汽車文化、美國的生活方式,過去不是不知道,但只是到美加遊歷了一個月,到過幾個州之後,有了更多感性認識,才對過去的一些警告有了更深刻的、像切膚之痛的認識。
最令人憂心的,不是三億美國人高消耗的生活方式,而是所謂「美國夢」對世界、特別是對富起來的幾個人口大國的誤導,尤其是對中國不少人的誤導。
創辦地球政策學院(Earth Policy Institute)Lester Brown有這樣的計算:中國目前每一百人當中只有一人擁有汽車;假若中國經濟繼續以8%的速度增長,到二零三一年,中國十四億五千萬人的人均收入會相當於美國二零零四年的水平;而假若他們都要實現美國夢,每四個人便會擁有三輛汽車,於是中國就有十一億輛汽車!這還不算印度、俄羅斯、印尼、巴西這些國家會增加的汽車。
你知道目前全世界有多少輛汽車嗎?──八億輛!
你能不為「美國夢」的可怕影響倒抽一口涼氣嗎?

2008年6月16日 星期一

美國人驚人的高消耗


超級市場CostCo裡的購物者。(雪樺攝)

說得嚴重點,美國社會對於能源、資源的消費、消耗是放縱的。不過還得加一句:主要是指對來自本土以外能源和資源的消耗。

美國是石油大國,但誰都知道,美國又是最大的石油進口國。這當然有經濟上的原因,因為在美國採油的成本高,進口反而更便宜。但更重要的是保護自己的資源,先用別人的,這既是保護環境上的考慮,更是政治戰略上的考慮。

而能源的消耗不僅限於汽車使用的汽油。人們每消費一件消費品,其實都在消耗著能源和資源,因為消費品的生產要消耗能源。消費越不節制,能源和資源的消耗越大。

有人統計,平均計算,一個美國人的資源消耗,相當於發展中國家二十五個人的消耗。也就是說,一個美國家庭養兩個孩子消耗的資源,等於發展中國家的家庭養50個孩子!

美國一年增加人口320萬,新增人口所消耗的能源,就等於印度和非洲去年新增人口的消耗總和!

據康奈爾大學(Cornell University)昆虫學家David Pimentel說,美國每新增人口一人,就要開發一英畝土地建住屋和高速公路。他指出,美國的資源其實只能維持二億人的生存,這還得把能源消耗減少一半才行。美國現時有三億人口,怎麼還能這麼寬裕的生活著?「秘密」就是靠別人的能源和資源。

泛稱的資源消耗很難量度,但收窄到能源,就比較好辦,而能源消耗不僅是消耗,還造成污染。

「世界人口平衡」(World Population Balance)網頁內就此問題有一個很直觀的表格,鍵入可以看到按人口多寡排列的各國所耗能源與美國的比較。人均計算,美國是中國的六倍,印度的二十倍,巴西的七倍;即使對比其他發達國家,也高很多,是日本的四倍,德國、英國、意大利的兩倍。

以總量計算:

──美國以世界百分之五的人口,消耗了世界百分之二十三的能源;

──美國人口只是中國和俄羅斯的五分之一,而消耗的能源是兩國的總和;

──美國之外五個人口最多的國家的能源消耗總和,還及不上美國。

如果中國人像美國人那樣,十三億人消耗的能源就等於全世界的總和!

應當指出,在美國,能源、資源的浪費,大部分不是個人可以控制的。一個新移民到了那裡,也一定會作出同樣的消耗。──這是社會的錯。試看你到任何一家麥當勞去吃一頓要扔掉多少垃圾?

為了維持這樣的高消耗,平心靜氣的說,美國目前霸道的外交政策實屬逼不得已。總統布什想來必已不知多少回暗地裡叫屈:我不出兵「反恐」、不出兵伊拉克,不明裡暗裡在中東上下其手行嗎?這是為了保持美國人的生活方式不變啊!It’s oil, stupid(是石油問題啊,笨蛋!)

科學家估計,如果美國人使用公共交通的比例像歐洲一樣,美國對進口石油的倚賴就可以減少四成以上,可以不必買沙特阿拉伯的石油了,而二氧化碳的排放就可以減少四分之一。但美國人願意作出這樣的犧牲嗎?

換句話說,是美國人的生活方式在推動著美國在國際上橫行霸道。不要旨望誰上台可以在這方面有根本的改變,因為熱愛目前生活的美國人會反臉不認人,讓他下台!

(參考:http://worldpopulationbalance.org/pop/energy/index.php)

2008年6月15日 星期日

美國交通的先進與落後

從平展的市郊遠眺似孤島的三藩市和屋崙。(雪樺攝)

美國有輪胎上的國家之稱,這一點不假,整個國家仿佛是靠輪胎高速運轉的。過去,這樣的運轉形式,近乎是先進國家的標誌。但當世界日益關注環境保護的時候,現在任何人都可以看到,這樣的運轉有問題,更不可以成為其他國家的榜樣。

經濟的發展離不開能源。現代經濟,自工業革命以降,是伴隨著能源的開發和利用而發展起來的;再往前追溯,人類是因為懂得利用了火,才有了文明大發展的。正因為這樣,人們越來越關注到能源的合理採用,注意到可持續性,注意到使用效率。

美國在很多方面無疑是先進的,這不必多說,但也有很落後的地方。

有一次到三藩市去探訪一位朋友,試著不用親戚接送,坐地鐵再轉巴士前往,那巴士真讓我吃驚──卻有親切感:它竟然像時光倒流讓人回到了香港的五十年代,也像時空轉移的把人送到了內地某個小城:單層的巴士設備簡陋,要下車,要拉一下繩子打「釘釘」通知司機叔叔。(此行尚有很不愉快的經歷,容以後再談。)

三藩市的地鐵(Bart)系統,無論從車廂到車站,都給我很古老的感覺。列車在地底行車時,噪音非常刺耳;錯失了一班車,要等十五、二十分鐘是平常事。但一查資料才知,Bart是一九七二年才通車的,年齡只比香港地鐵大了七歲。兩個系統卻似乎是兩個時代的產物。

這正好反映了當地對公共交通的不重視,而這是美國的普遍情況。

美國大部分城市是圍繞著私人汽車的使用而設計、建設起來的,很多地方,甚至大城市,根本就沒有公共交通。豎起姆指搭順風車,其實是這樣逼出來的現象。只有東北部,即紐約一帶若干城市的公共交通「處於良好狀態」。(參考:http://en.wikipedia.org/wiki/Public_transport)

形成這樣的狀態有很多因素,其中值得注意的一點,是所謂The Great American Streetcar Scandal(美電車大醜聞),事件涉及通用汽車大舉收購美國各地一度頗有規模的電車公共交通系通,數達一百多個。講到美國的汽車文化,離不開一度雄霸天下的通用汽車等大車廠;而汽車文化的形成,又怎離得開各大車廠的經濟與政治影響力?一九五零年,上述事件才受到反壟斷調查,但公共交通系之一蹶不振已積重難返了。

城市公共交通系統落後和私人汽車廣泛使用造成的現象之一,是率先擁有汽車的中產階級外移,城市規模向市郊平展蔓延,而各大城市的市中心區(所謂downtown)則自此出現空洞化現象,留下較貧困的一群,通常是黑人和少數族裔,從而形成新的社會問題,就業問題、犯罪問題等等。由住屋低矮的富裕市郊包圍的高聳downtown,就好像陰影濃重的孤島。這又進而加劇先富起來的人口外移,使問題形成惡性循環。

這現象在灣區很明顯,三藩市和屋崙downtown一些破落景象令人心酸,令人想到物極必反、進化返祖。

進入廿一世紀,美國不少城市已覺悟到過多使用私人汽車、城市的平展化發展會帶來太多嚴重的社會發展問題,從而著手改善市中心生活環境,吸引居民留下來甚至回流。一些地方還取消了一些高速公路的發展計劃,反而重建或改善公共交通系統,策劃新的軌道集體運輸系統,一反以前惟高速公路惟先的思路。據說,美國的公共交通乘客人數自一九九五年以來增加了兩成一,高過車輛行駛里程和飛機乘客里數的增幅。這進展不算大,但總算顯示出,美國交通設計思路的改變是有必要的。

2008年6月14日 星期六

汽油:現代的柴米油鹽

圖:遙看金門大橋的車流。(清攝)
要判斷一件品的價格高是低,不只是看它的絕對價格,也不只是看它的相對價格,而要看對這物品的使用量,是不是生活必需的。
一件東西,那怕絕對價格、相對價格再高,但我根本不會用它,例如鑽石、勞力士於我,再高也沒有意義。
但如果那東西是必需的,而且非要大量使用不可,例如大米之於中國人,那就高一點都牽動人心了。
而在美加,最牽動人心是油價。
原因非常簡單。米貴,可以改吃其他的;油貴,則似乎沒有他途可選──至少對大部分美國人是這樣的。有幾個美國人可以出門不駕車?那怕是送孩子上學,到超級市場購物,到圖書館借書,到不遠的海邊遛狗?更不要說上班了。
在灣區,如果要上班,駕車半小時是等閑事,一個來回,就走了個五六十英里(八九十公里),約相當於繞九龍新界走了個大圈。
試想想,每個上班的成年人(美國雙工夫婦佔比例很大)都這樣走,是個什麼景像?
灣區的高速公路網非常發達,每個小城小鎮都很方便的連接上高速公路。每條高速公路上,無論什麼時候都車如流水,差別,是急流、洪流或是激流,涓涓細流是沒有的。有一天早上六時就由親友從灣區的San Leandro送去三藩市機場,高速公路上已萬車奔騰了,跨過海灣的大橋的收費亭已塞車。
收費亭有快捷通道,以優惠巴士和滿載的私家車。誰都希望能走這個通道,這要按車的座位載有兩個人或三個人或以上才行,但每次過橋都可以看到,沒法走快捷通道的車擠成了長龍。這意味著,大部分車輛都是只載一兩個人的,「千里走單騎」的不在少數。
事實上,多數家庭都是以成年人人數置車的,起碼一人一車,往往又另有七座位小巴之類的大車供共用。於是二人三車、三人四車是正常現象。
聽一位走貨運的親戚說,灣區高速公路上現時的繁忙,同數年前科網熱時已有天壤之別。那時,在熱爆了的硅谷帶動下,灣區一帶公路網隨著全球經濟二十四小時不停運轉而隨時都是流量高峰,分不清什麼時候是上下班塞車期。
曾去三藩市的現代藝術博物館(SFMOMA)參觀,給我留下較深刻印像的,是一位意大利攝影師幾年前應邀前來拍攝三藩市與硅谷紐帶關係的照片。他突出的是兩地之間路橋如帶、車流如練和房舍櫛比。這裡是領導世界科技潮流的心臟,你可以感覺到兩地之間強烈的律動,但照片上見不到幾個人,予人詭異感;黑白的影像,尤其加強了這一感覺。
一位到彼邦讀書的年輕人說,初來時在車站與住所之間走路來回,走上半晌不見一個人,如進了死城,感覺很怪異。半夜兩三點的高速公路,則有另一種詭秘:竟然還有那麼多車,而且車速比白天還快。
見到有人在杳無人煙的路上踽踽而行,真有點怪,小孩更從不見一個。有一次,讓人用車送到小城的圖書館去,想走約半小時的路回來,卻不成,硬是讓人安排了接載。
走路,竟是那麼難為的事。要麼,專門安排時間,駕車到山裡去走,再駕車回來。
車是生活必需品,汽油當然也就是生活必需品了,就如往日的柴米油鹽,稍缺不可。
我沒有考究過那裡汽油佔一個人生活開支的多少,只是知道比例一定不小。這麼說,目前的油價水平,對於那裡生活的人就一定不低了。
但這樣的現狀合理嗎?

美國gas 價格是高是低?

在美加一個月中,最常聽到議論的,是油價太貴了。

每次坐車經過加油站,各人都很自然的把目光投向價目牌,價格或高或低,常會引來一番感喟、議論。美國各州的稅不一樣,各個油站又因為位置不同而在價格上有所調整。於是,各個油站的價格便很不相同。那邊的親友們對汽油價格的高低很敏感,該到哪裡入油(他們叫gas,非氣,乃gasoline之簡稱也),都心中有數,尤其是走長途的時候,務必精打細算。

在溫哥華,有油站晚上九時後會減價五分。朋友就住在附近,於是便因應時間去入油;白天要在其他地方入油,會只入半缸,回去再入滿。美國明尼蘇達州與威斯康辛州相鄰,隔著一條密西西比河。兩州的油價頗有差別,原因是明州為吸引人流車流,不設汽油稅。朋友住在威州而經常來往兩州之間,回程時就常在明州入油。

行走在威州的路上。(雪樺攝)

據今天看到的消息,美國的平均油價突破了每加侖四美元關口。而美國各洲之中,以加州的油價最貴,早就在四點五美元上下徘徊了。

油價高昂自然成了大眾議題,一路上都見到媒體拿這個話題作文章,報道美國人的不同反應,例如有人改騎單車上班了,等等。那天上班時間在三藩市市中心的聯合廣場旁邊,的確見到了一身整齊看似上班族的人踩的滑板,瀟灑地從斜路上滑下來。

我不駕車,對於油價的高與低,沒有前後比較的概念。但那邊的朋友,即使不駕車的老人家,也有很清晰的概念,說得出多少年前是多少錢一加侖,而這往往是移民初到貴境時的數字。例如說,二十多年前,一加侖不費一美元。這麼說來,油價這麼多年來番了兩番以上了,確有些高。

但據我的常識,美國的汽油價格,相對於其他國家是很低的,大概只比那些石油富國如中東諸國高,而比歐洲和其他地方的國家都低。

在網上一查找,證實的確如此。CNN在這一網頁http://money.cnn.com/pf/features/lists/global_gasprices/

說,荷蘭首都阿姆斯特丹的油價,是美國的三倍。(要注意:網頁中表格的價格是二零零五年數字。)

我還看到以下的製圖:

出處: http://www.irintech.com/x1/blogarchive.php?id=1234

同樣要注意的是,數字也是若干年前的,但大致可以看到各地油價的對比。香港的油價差不多比三藩市高一倍。

應當說,美國的油價相對來說是較低的。低到什麼程度?──以加州來說,比可樂便宜。

在灣區各地的自動購物機,一罐335毫升的可樂動輒要一美元。按此計算,一加侖(3.78公升)10.64美元!比一加侖汽油4.5美元高逾一倍!當然,大型超市CostCo之類的可樂會便宜些。

美國的gas 價格高嗎?這得看你從哪個角度看了。

2008年6月12日 星期四

回到了The 「逼」City


從三藩市飛回香港第三天了,終於可以有時間在這裡寫點東西。

在回程的飛機上,沒有看電影、沒有看書,只是閉著眼睛過去。昏昏然,好像睡了一回會,醒來不大確定是不是睡著了,後來想起有過夢境,才相信。強迫自己休息,是因為下了飛機,回家梳洗一下就要上班,不知道有什麼工作在等著。

飛機午夜一時二十分起飛,逆著地球的自轉方向飛行,十四小時,一直在黑暗中度過。當機師宣布香港港在望時,弦窗外曙色微明,飛機仿佛以大翼給這個都市牽來了光明。

在出市區的路上,隨著市區的樓房逼近,明顯的感覺到:從另一個尺度的世界回到了這裡不同尺度的世界。當遙遙看到港島維港畔的摩天大廈列陣如屏,更知道又回到我們的The「逼」City來了。

都說香港「逼」,但我現在更相信,香港「逼」得有道理;我對香港的「逼」更心安理得。

今天早晨醒得很早,聽著敲打在冷氣機上的滴滴嗒嗒雨聲停下,起來走出陽台。維港上空亂雲飛渡,仿佛在訴說,過去一個月,地球這邊發生了太多顛簸:剛到了那邊才兩天,就傳來大地震的消息;要回來了,又聞說黑雨肆虐,禽流感重臨。

低頭看看陽台久違了的花花草草:各個花盆的雜草喧賓奪主;一株待放的百合花豎如倚天抽寶劍,一片枯葉卻爬滿了蝸牛;蝴蝶蘭的花和蕾都不見了,花枝上卻爬著一條毛毛虫;嗅到白蘭的花香才注意到,第一弄的白蘭已開到荼薇了……。忍不住,快動作清理起來。要搭的一班巴士因而錯過了,但時間沒有白費,候車時口占五絕一首:

離家匝月還
雜草遍園生
白蘭開一弄
花香灑滿身


回家的感覺真好。因為出去了,才有回家,也才有回家的感覺,也才有種種感想。這些感想,希望能一點一點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