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傳來一些關於希臘人「大食懶」的資料,據說是歐盟官員的調查結果。希臘債務危機爆發以來,這樣的報道不少。朋友傳來的資料讀來卻仍然讓人瞠目,譬如:
── 很多希臘人享有提前退休的福利,約六百個工種的員工,女的到50歲、男的到55歲就可以「安享晚年」。其中包括吹奏管樂的樂師,因為即使吹笛也是吃力的差事;理髮員因為要接觸有害的染髮劑也受到特別照顧;電視播音員面對的「咪高風」據說有損健康,也能提早退休。
── 希臘是世界上110歲以上人瑞按人口比例最高的國家,「長夀」的原因卻與健康無關:很多人死了而沒有死亡登記,豐厚的退休金──按最後月薪 96% 支取──卻照發;歐盟發現,不少家庭支取四五份額外的退休金,有人早在一九五三年就去了見上帝,退休金仍照發不誤;約四萬名女子可以終身按月領取一千歐元的贍養費,因為已故父親是公務員。
發生在第一世界的這種腐敗,真讓人開眼界。奇怪的是,國際傳媒過去都只愛向非西方國家,例如中國揭這樣的瘡疤,仿佛這都是非西方國家的「專利」。被視為西方文明源頭的希臘竟然發生這樣的事,對於整個西方世界都是很不光彩的事。
希臘的確得到「另眼相看」的優待,從上世紀八十年代獲許加入歐盟,到這個世紀初獲許加入歐元區,都是這樣。西方大國就此考慮的,主要是地緣政治問題,而不是經濟問題。
《華爾街日報》網站六月三十日發表了新美國安全中心資深研究員羅伯特‧卡普蘭一篇文章,題為《希臘危機不僅與錢有關》,指出了希臘在歐洲以至國際政治格局中的地緣政治重要意義。
處於東西歐之間的巴爾幹半島一向被視為歐洲的火藥庫,直到二十世紀末,還在原南斯拉夫爆發了一系列殘酷的種族戰爭。希臘正好處於半島南端,是歐洲唯一可以通過幾條海岸線抵達地中海的國家,也是東方通往西方的一個關鍵門戶。
卡普蘭指出,希臘雖然被視為西方文明的發源地,但從政治和文化角度來說,現代的希臘並沒有完全和西方綁定。現代的希臘與俄羅斯有着情感和精神上的聯繫 (都信奉東正教),所以在一九九九年的科索沃戰爭中,大多數希臘人寧願站在俄羅斯一邊,支持塞爾維亞人而反對歐洲。希臘政黨也因此大多具有家長式作風,圍繞著一些有魅力的個人組織起來。
卡普蘭鄭重指出:更準確地說,希臘不是古雅典的後代,而是拜占庭帝國和奧斯曼帝國的產物。
如果希臘真的離開歐元區,不僅西班牙和葡萄牙受累,阿爾巴尼亞、保加利亞和羅馬尼亞之類體制不穩、經濟脆弱的巴爾幹半島國家也將陷入更危險境地。加上烏克蘭的分裂和衰落,從政治上考慮,後果十分嚴重,歐洲對俄羅斯的地緣政治形勢將受到嚴重影響。
卡普蘭的文章進一步說:「然後是更大的畫面。從地中海跨越印度洋到西太平洋,一個安全的歐亞海上勢力範圍是冷戰後最初幾十年的特徵。因此,我們必須把希臘與西方關係的削弱和伊朗在波斯灣的優勢地位以及中國在南海和東海的崛起放到一起來看,這是美國勢力走下坡路的過程。」
回過頭去看,歐元區的設立從一開始就存在明顯的缺陷,它強行以統一的貨幣政策把經濟情況千差萬別的國家綑綁在一起 (由歐洲中央銀行統一決定各國的利率、貨幣流通量等),政治考慮遠遠大於經濟考慮。東西歐各國努力擠進這個貨幣聯盟去,也都主要出於政治考慮,例如愛爾蘭希望藉此擺脫英國的影響,東歐各國則寄望得到西方庇護而脫离俄羅斯的陰影。
歐洲近現代史是大國之間不斷征戰爭奪的歷史,以德法為主的大國希望切斷禍根,想到構成你我一體的經濟聯盟來。這是一項龐大的政治經濟實驗,能否成功,誰也說不準,但它的先天缺陷越來越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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