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8月31日 星期日
Thomas Friedman在珠海吃了一驚
他是應廣東省委書記汪洋的邀請到廣東訪問的。汪洋讀過Friedman一本關於全球化的書,希望與他作進一步的探討,於是邀請他來訪問。
Friedman特別指出,汪洋又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以思想開放、創新見稱。他到廣東主政後,目前正大力推動廣東的經濟轉型,把污染較嚴重、工資較低的製造業企業遷出廣東;廣東則發展較清潔的工業和服務業──所謂低碳行業。
汪洋直言,請Friedman在他在專欄裡說,汪洋書記歡迎西方發展清潔能源技術的企業到廣東來,以廣東做實驗室作生產,我們非常樂於參與他們的創新,並為他們提供服務。
廣東的轉型政策,對港商造成很大困擾。這些港商企業不少是廣東開放初期即北上的「開荒牛」,現在竟然面臨「逼遷」,要第三次創業,很多人很徬徨。其中相當部分也面對著接班乏人的困境,因為創業者經過二三十年後,如今已到退休年齡,假若子女沒有人有興趣繼承,很可能就要考慮結業。那些經過二三十年經營後,仍然未能在技術、經營理念上與時俱進,而還在利用廉價勞動力進行勞工密集式生產的企業,尤其發覺難以繼續在廣東立足。
這樣的轉型,其實十多年前已開始,我那時已聽過一些港商叫苦。但看來很多港商都採取權宜之計,拖得多久就多久,直到如今。
從汪洋的話看來,廣東領導層以至中央對廣東未來發展的方向,有更加長遠的計劃。
Friedman在珠海參觀了兩家可再生能源企業,一家發展風能發電,一家發展太陽能電池板。他發覺,在珠三角的強勁經濟發展下,這些再生能源猶如滄海之一滴。但當地官員很有決心,他們說,中國的發展只有一條道路,就是發展清潔、以知識為基礎的服務/金融經濟,要從「中國製造」邁向「中國設計」、「中國想像」(imagined in China)。簡單來說,就是中國未來的經濟要更環保、更聰明。
要達到這個理想不容易,但這是必由之路,甚至可以說是地球和人類的唯一生路。中國的領導人有這樣的遠見和抱負,值得高興。Friedman因而在給父母的明信片上寫下這樣的話:
「親愛的媽媽、爸爸:
這個地方比從外面看到的有趣很多很多。我參觀了很渴望西方投資的風能、太陽能企業,見到了因為一家印尼造紙廠濫伐林木而要抵制這家造紙廠的中國大學生。本地的中山大學已悄悄地成立了一個『公民社會學院』。共產黨要在保持執政下打破固有模式。變化真大。要等明年夏天才回來看看有什麼變化,我耐不住了……。」
香港是珠江三角洲的一部分,香港人──尤其是政府高層──知道那邊有什麼事情在發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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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omas Friedman的文章:
http://www.nytimes.com/2008/08/31/opinion/31friedman.html?_r=1&hp&oref=slogin
2008年8月30日 星期六
奧巴馬最重要的承諾
美國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奧巴馬接受提名的演說廣受好評,但在我看到的報道中,很少人提到演說的一個可能對美國以至世界前途發生重大影響的內容:十年內結束對中東石油的依賴。
如果他做得到,世界局勢將會發生顛覆性的變化,將大大改變人類和地球的命運。
美國前副總統戈爾在奧巴馬演說之前也發表了演講,直把奧巴馬與林肯相提並論,認為奧巴馬的「領導經驗使他具有無人可及的能力,能夠激發人們對無限未來的美國夢想」。
戈爾的演講充滿溢美之辭,讀來有點「無厘頭」。後來真命天子奧巴馬出場發表演說,戈爾捧到上天的話才終於找到了依據。
因為奧巴馬似乎全盤接受了戈爾今年七月在一次演講中以挑戰口吻向美國提出的要求。戈爾說:「今天,我要求美國在十年內百分之一百以可再生能源和真正清潔的無碳能源發電。」(http://www.wecansolveit.org/pages/al_gore_a_generational_challenge_to_repower_america/)
奧巴馬在演說中具體講述一旦成為總統會做什麼時,提出要向清潔的煤碳技術、安全的核能、風能、太陽能和下一代的生物燃料投資一千五百億美元。他並希望美國汽車工業可以革新,在美國本土生產低耗能汽車。
這都是對戈爾要求的回應。戈爾認為,美國當前經濟、環境、安全(恐怖主義威脅)三大問題的核心歸根到柢是一點:對碳基燃料的危險依賴。
美國是世界最大的能源消耗國、最大的石油進口國,其中七成來自中東。加強對中東的控制於是成為美國外交政策的核心,這也左右著全世界的政治局勢。世界任何地方的動亂若索本尋源,幾乎都可以追蹤到美國的中東政策、也就是能源政策之上。
但要美國要改變能源政策,談何容易,美國人過著極度耗能的生活,石油與每個人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戈爾承認,他的要求是對所有美國人──政治領袖、企業家、發明家、工程師、每一位公民的挑戰,但目標是可以達到的、財力上是能夠承擔的、技術上是可行的。
他承認,這樣的要求,幾年前還無法提出來,但現在情況發生了根本變化,一是石油價格大幅上升,二是太陽、風能和地熱能的發電成本大幅下降。而隨著新能源的生產規模化,成本還會大幅下降。規模生產的最佳例子是電子晶片的生產:每十八個月就降價一半。
這樣的要求,不只是戈爾提出,以《地球是平的》一書全球知名的Thomas Friedman近年也一再提出美國應憑藉綠化的能源政策和技術,重新成為帶領全世界進步的新領袖。
隨著全球暖化日益受關注,這個世界已在能源問題上走到了十字路口,急須找出新的路向。路向其實是明確的,就是清潔的可再生能源。技術上雖然還不十分完備,要做的不過是最後的努力和突破。關鍵是決心,和一位可以帶領世界潮流的領袖。
環視世界,美國最有能力做這件事,但美國會有一位有足夠魄力和遠見的總統嗎?
多人會想起總統肯尼迪,他一九六一年也提出過一個美國人至今津津樂道的十年大計,就是要在十年內把美國人送上月球。這推動了整個美國的科技進步,美國到現在還在人才和技術上吃著當年的老本。結果,十年大計八年零兩個月就完成了。
但必須明白今昔的一個大不同:美國是在蘇聯人造衛星上天之後,大驚失色而狠下決心迎頭趕上的。冷戰有萬般不好,但在推動美國的科技發展上,美國得感激冷戰。
當今,美國人有同樣的危機感嗎?有足夠的決心放棄當前的一些利益,為自己、為子孫後代、為人類未來作出犧牲和奮鬥嗎?
奧巴馬競選以來一直以Change!(轉變!)作口號,他在新的演說中提出了另一個更有力的字眼Enough!(夠了!)Eight is enough!八年夠了!這更有力,足以把共和黨攆出白宮。
但是,美國人也能對石油喊出Enough嗎?
2008年8月28日 星期四
京奧結束是新的開始
我不看好這些言論,因為同樣言論來源在奧運前的危言聳聽都落空了,證明眼光有問題。
奧運之後,東道城市和國家經濟下滑,似乎是個規律,近的雅典、悉尼,遠的阿特蘭大、蒙特利爾等都一樣。因此很多「評論家」都在等著看北京的「好戲」。何況,北京據說為奧運投放了550億美元之多?奧運一過,沒有「奧運概念」的支持,經濟怎能不下滑。
這些評論都忽視了一個事實,就是目前中國的經濟規模。
據二零零四年數字,中國的國內生產總值約為二萬五千億美元。550億,約相當於2%。更何況,這550億美元是六七年來分開投放的,平均下來,一年不到百億。這會構成多大的影響?而且,這些投資如建造地鐵等本來就是民生工程,功能和效益不會因奧運過去而完結。
北京奧運時,空氣竟然意外的好,部分原因,是北京採取了不少臨時措施。奧運過去,北京已在議論,是否應該把這些臨時措施永久化了。其實是否永久固定下來還是其次,重要的是通過「綠色奧運」,環保的理念已經建立起來了──從領導、企業到市民。上述議論就反映了這個事實。北京的空氣污染可能有些反彈,但說環境污染會更惡劣,沒有可能。路已不可能再走回頭了。
北京奧運的重要性,在於通過七年的奮鬥,最後在全世界的驗收下,圍繞著「綠色奧、科技奧運、人文奧運」進行了一次觀念的大革新。北京奧運不僅是一項17天的比賽活動,它更是一項持續進行了七年的人文工程,產生的影響遠遠超越鳥巢和水立方之外。
北京號稱皇城,古舊的傳統、觀念最根深蒂固。要說北京奧運的最大收穫,我認為是觀念上的衝擊和轉化。我相信,這將成為中國下一個三十年的改革開放的基礎。北京奧運的結束,將標誌著中國下一階段更大發展的新開始。
2008年8月24日 星期日
中國是不是「體育第一強國」?
中國人對「天下第一」非常著迷,去到哪裡都冷不提防遇上個「天下第一XX」,這些其實都是黃袍加身的東西,正是「唔識就嚇死,識就笑死」。這股歪風似乎由香港人始作其俑,傳進大陸之後,與一些人的愚昧與自大結合,得以「發揚光大」。世界上看來沒有多少人會因為中國在北京奧運的成績,就真心封個「體育第一強國」給中國臉上貼金,倒是一些中國人自己會樂於往自己臉上掛上一塊金牌。
中國的體育底子有多厚,自己應當有個清醒的認識,不應妄自匪菲薄,但也不可樂而忘形。
奧運的比賽和有關的比賽規則,主要源於歐洲,大多是歐洲國家的傳統競技項目,中國很後期才引進這些體育運動,即使是被視為中國國球的乒乓球也一樣。但除了像乒乓球等少數項目外,中國對大部分奧運比賽項目並沒有廣泛民眾基礎。有些項目,就算拿了金牌,例如射箭、射擊等,也不表示中國是這些項目的真正強國,因為基礎和傳統都沒有真正建立起來。
更要知道,奧運其實沒有「強國」的概念,而只有「強人」的概念。奧運的成績統計一貫只把榮譽歸於個人,不歸於國家,更沒有按國家統計獎牌數量的慣例。嚴格來說,「體育強國」的概念是有違奧運精神的。
但由於這個世界距離奧運精神的最高境界還遠,各地為了自己的榮譽不惜「扭盡六壬」就不稀奇。
例如美國的獎牌榜以獎牌總數計算,美國因而排列第一;澳洲愛以人均牌數量計算,牙買加因而居首,澳洲第三;歐盟更妙,按經濟區統計,於是歐盟「天下第一」。
還要明白,神奇的「主場效應」是確賽存在的,愛看英超聯、西甲等足球賽事,應當知道這近乎是鐵律。於是,日本可以在東京奧運把金牌從四枚增加到十六枚;漢城奧運,韓國由七增到十二;巴塞羅那奧運,西班牙從一增至十三。莫斯科奧運和洛杉磯奧運,由於東西方因冷戰而互相杯葛,蘇美分別在莫斯科、洛杉磯主場的金牌進帳更狂增達三四十枚。因此,中國在北京奧運多添十幾塊金牌,不妨也視為相當程度的主場效應。
以上說到的體育是狹義的體育。廣義的體育則不限於奧運會的競技性項目。
《紐約時報》記者到了北京報道奧運,跑到了天壇公園去看中國人晨運的民間另類體育,大開了眼界,見識了北京市民自發的不同體育鍜練形式。記者發覺那裡沒有籃球場、網球場,「西式」運動只有羽毛球──在兩棵樹之間繫上繩子就可以揮拍。連跑步的人也不多,更鮮見有人戴上耳機去跑。那裡的運動形色有些在記者眼中顯得稀奇古怪,這讓記者感到:這裡做運動不是要逃避外界,而是要連繫外界;不是要取悅別人,而是要取悅內心。文章的標題因而是《北京一公園,身與心的綠洲》。(http://www.nytimes.com/2008/08/20/sports/olympics/21park.html?_r=1&scp=2&sq=tiantan&st=cse&oref=slogin)
但從《紐約時報》記者的角度去看,中國就很可能是「體育第一強國」──有哪國家有這龐大的晨運隊伍?不過這樣的體育都欠競技性,更多是追求心靈平和,不愛爭「第一」,與必要分個高低勝負不可的奧運競賽大異其趣。去掉「體育第一強國」中「第一」二字,稱中國是「體育強國」,可能更符合中國的國情。
2008年8月21日 星期四
北京奧運就是為了買個主場?
這樣來看中國不惜千方百計舉辦奧運,就太小看北京奧運會給中國發展帶來的推動了。
那篇題為《成也主場,敗也主場》的評論的思路有點混亂,邏輯矛盾。文章是對主場的威力是有懷疑的,認為杜麗就是敗在主場壓力。按此推論,主場實在難以讓國人知道,「他們團結一致能夠產生的力量可以有多大」,反而會讓國人知道一邊倒的支持中國選手會有多大反作用。
至於要讓外國人看看中國人團結一致的形象,我看不到這樣做是出於什麼動機。文章似乎認為,由於外國人難以看到中國人團結一致的形象,所以要借北京奧運讓他們見識見識。但事實卻是,外國傳媒多年來老是在指責中國民族主義高漲,盲目團結得過頭了。中國還嫌他們看不夠中國人團結一致的形象嗎?
不錯,舉辦奧運是中國人的百年夢想,能夠給中國極大的心理慰藉、滿足,舉國上下都長期盼望能圓此一夢,但不見得中國的處境難過得非要製造機會讓國人可以為國家吶喊、宣洩一番不可。不同的民調告訴我們,中國儘管有各種各樣不是,民眾對政府的滿意度,是東亞各國中最高的。
經常有輿論不忘提醒人們:中國花了多少億美元去辦奧運。言下之意,是北亰奧運是花架子形象工程,為了拿金牌不惜大量耗費民脂民膏。
必須承認,成功舉辦奧運,的確為中國掙了面子。據眼下的走勢,中國拿下本屆奧運金牌榜總冠軍,已是勢不可擋。中國人在奧運圓夢之後,再贏得這樣的驕人成績,喜出望外,得到的激勵之大,是難以估計的。這的確可以改寫中國的形象,包括中國人眼裡的形象,和外國人眼裡的形象。
希望通過奧運成績改變世人對一個地方的看法,提升形象,是所有選手都希冀的,沒有什麼不對。你看牙買加飛人給田徑壇帶來的連環震盪,為牙買加的形象添了多少光彩?為牙買加人添了多少自信?這些成就的價值之大,無法估量。
但對於中國,設不可以為奧運帶來的只是形象的提升。
中國人以文化傳統悠久深遠自傲,這既是利,也是弊。利的不必說,弊卻不可不知,就是悠久的傳統形成巨大的慣性、惰力,往往阻礙前進。不要說幾千年文化形成的舊觀念,就是新中國近六十年形成的體制、觀念陋習,就極不容易消除。想想大鍋飯、隨地吐痰等觀念、惡習多頑固就知道。
這經常得惜助外力去進行震盪療法。奧運就是這樣的療法之一。
北京奧運的面鋪得很大,相信整個「皇城」沒有一個地方可以逃避奧運震盪。震盪就是要把不適應與國際新環境、新標準接軌的東西清除,起碼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然後通過「人文奧運,綠色奧運,科技奧運」,建立新的發展理念。
影響不會只限於京城,會擴及各個奧運城市,中國各地。
中國上一個震盪療法是「入世」。中國二零零一年入世,回想起來膽戰心驚,多少人擔心把國門向洪水般淹至的外國商品打開,中國競爭力不足的企業和農民會遭到多大的衝擊。而結果卻是,「入世」讓中國人切身體會到什麼叫經濟全球化,中國反成為外國經濟學家眼中經濟全球化的最大得益者。
北京奧運就是另一次「入世」,不僅是體育的「入世」,更是人文意識的「入世」。它的深遠意義,決不下於經濟的「入世」。
這對中國帶來的巨大推動作用,豈止於主場搖旗吶喊多帶來的幾塊金牌?
2008年8月20日 星期三
擴大視野,搜索更多精采
在奧運會上,失敗者遠比成功者多,而成功者永遠都是人們目光的焦點。失敗者,要麼消失得無影無蹤,要麼為人唾罵。奧運會於是也是社會成王敗寇的縮影。
事實上,正由於失敗者比成功者多,裡面有更多更易引起平常人──也以失敗者佔多數──共鳴的故事。
失敗者之中又分兩類,一類本來是成功者,有過不同的輝煌,可是從高峰上滑落了,或者因傷,或者因為成績退步;另一類是名不見經傳,能夠躋身奧運,已是最大的輝煌,對於他們,參與真比勝利更重要。
在第一類失敗者中,北京奧運會多得很,不少未等到開幕已因為傷病退出了。例如,美國金牌的希望、雅典奧運男子體操全能冠軍保羅-哈姆;環法單車賽亞軍、澳大利亞名將卡·埃文斯;雅典奧運會女子馬拉松金牌得主、日本名將野口瑞希;中國也有雅典奧運會女子一萬米冠軍邢慧娜……等,都因為傷患遺憾地無法到北京參加比賽。
即使到了北京,也不一定可以順利奪金。費達拿與拿度曾經在溫布頓網球場上演新舊球王的精彩決戰,多少年在大滿貫賽事長勝的費達拿轟然倒下了。人們期待他可以在北京奧運重會拿度,再決生死。誰料他在單打中早早被淘汰了出局,讓拿度在無敵最寂寞中摘下金牌。
多少人渴望巴西的「細哨」能在北京振作,為巴西拿得從未拿過奧運足球金牌。但他讓全世界多少「粉絲」失望了,在對阿根廷的四強賽中,除了一腳中柱的罰球外,鮮有表現。他當然也沒緣登上最高的頒獎台。
有些人的失敗更讓人扼腕痛惜。
美國射擊選手蒙埃斯上一屆奧運上演過讓人啼笑皆非的失誤,在領先情況下在最後一槍打錯了鄰線的靶,讓中國冷不提防多了面金牌。更想不到的是這名悲劇英雄本屆再上演悲劇下集,在最後一槍仍遙遙領先之下,只打了個令全場震驚的4.4環,再莫名其妙的向中國選手拱手讓出了金牌。
他失意於雅典奧運後,在飲悶酒中結識了捷克美女槍手卡婕琳娜,並結成夫婦,並聯袂到了北京比賽。比賽第一天拿下中國以為穩拿的第一面金牌的,正是卡婕琳娜.埃蒙斯。
埃斯再以「悲劇收場」那天,卡婕琳娜安慰丈夫的溫馨場面,反成了最動人的鏡頭。
至於第二類失敗者,更多,包括最後一刻取得資格的伊拉克運動員,冒死到北京比賽的阿富汗短跑女運動員等。他們都沒有成為電視轉播中的主角,但可能更加體現了奧運精神。如果你把標尺換一下,他們都是成功者。
不要把焦點都聚焦在一兩個人身上,把鏡頭的視角拉大一點,可以看到更多精采。可惜香港的傳媒太趨炎赴勢、太受讀者牽著鼻子走了,讓我們損失得太多。
2008年8月18日 星期一
劉翔的「阿喀琉斯之踵」
英雄也有戰死的一日。在特洛伊之戰中,阿喀琉斯中了特洛伊王子帕里斯致命的一箭。在太陽神阿波羅引導下,這一箭射中了他的腳跟。
阿喀琉斯之踵,在解剖學上是跟踺,英語就用阿喀琉斯命名──Achilles Tendon。
今天,中國人也出現了自己的阿喀琉斯──劉翔。
劉翔當然還活著,但他有同樣的致命弱點──「阿喀琉斯之踵」。據他的教練說,他的跟鍵未梢出了問題。這弱點不是新出現的,已伴著他、折磨了他多年。意想不到的是,這個致命傷偏偏在他要在鳥巢、在國人全部眼光的注視下出戰時嚴重發作。
我當然希望劉翔可以滿足大家的期望,再一次證明東方、中國人也可以在田徑場上稱王。但我一直不敢看好。
十三億人欣切期待構成的壓力太大了,有哪位運動員承擔過這樣大的壓力?
……致命的一箭射中了他的死穴──腳跟
我不知道導至劉翔不得不忍痛退出比賽、引發巨大震動的,還有沒有除傷患之外的其他原因。可以想像,今後幾天裡一定會出現很多各種各樣的有根據、沒根據的猜測和議論,但劉翔恰巧栽在「阿喀琉斯之踵」,正可以給世人一個啟示,就是世上沒有完人,人都是有弱點的。
這或許就是人與神的區別。
而劉翔不是神,是人。那就不要要求他做我們的神了,讓他走下神台吧。
2008年8月17日 星期日
對中國獎牌數量的種種預測
有關的預測不少,十五日的報上,就有兩項:
──據中新社預測,中國可以突破上屆的32面金牌,最少奪得40面,而且有可能在獎牌總數上超過美國。
──據嶺南大學市場及國際企業系副教授呂漢光的分析,中國仍然會居於美國之後居第二,但兩者的差距會縮小。他是綜合了有關國家的國民收入、人口、教育、人均夀命等因素而作出分析的。
據國內媒體的分析,中國最少可以取得35面金牌,最多可得45面。
國際上,也有學者從國家綜合實力的角度,對中國在北京奧運的表現作出分析,而且預測中國會成為一哥。Slate網頁介紹了兩項分析,都是美國塔克商學院(Tuck School of Business)的研究結果。塔克商學院是世界上歷史最悠久的工商管理研究院,是第一家頒授MBA的學院。
兩項分析採用了不同的電腦模型,都是根據有關國家近年的發展作出推斷,認為人口(有更大人才資源)、收入(有更多物質資源)是奧運競賽的關鍵因素。
Slate上的有關報道指出,中國多年來經濟發展迅速,以購買力平價指數(ppp)計算,已是世界第二大強國,以上因素都對中國十分有利,而且又有國家重視體育的傳統,以及主場之利。
於是,塔克商學院的PwC研究計劃認為,中國的獎牌數字會增長達四成,從上屆的40面增至63到88。相對之下,美國的數字會下降近兩成,從108面降至87面。俄羅斯、德國、澳洲、日本、法國都成績下降。而在世界上冒升國家,除了中國,巴西、印尼、墨西哥、波蘭的成績都會有所提升。
體育與經濟關係密切。隨著發展中國家冒起,世界體育形勢也起了變化。一九六零年,世界頭十位經濟強國拿了78%獎牌;二零零四年,頭十位國家只拿到56%獎牌。到今年,PwC估計只會拿到52.4%獎牌。
可是塔克商學院的另一項研究則有不同的結論,認為美國仍然可以輕鬆保住一哥地位,拿到105面獎牌,俄國有92面,中國可以輕微上升至81面。於是,頭十位國家仍然拿到59%獎牌。
兩項研究上一屆也作過預測。據Slate的文章介紹,上一屆對雅典奧運的預測並不準確,對希臘的主場優勢、美國和其他西方體育強國的衰落的推算都偏大了。美國的獎牌不減反加。
文章認為,一個國家的經濟發展要轉化為文化、體育成就,有一段滯後時間。從東歐國家可以看到,經濟由盛轉衰後,原來的體育成就,由於與文化、地理、社會習慣有密切聯繫,也不會立即衰落。
文章最後提到,影響一個國家體育成就的,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能否吸引到一流人才流入。而這方面,美國具備明顯的優勢。一個例子是, Lopez Lomong七年前還是一名居於肯尼亞的蘇丹難民,在北京奧運會上,他卻是美國隊入場儀式中的持旗手,可能在一千五百米跑中為美國拿到獎牌。
這正可以作為昨日網誌關於人才資源流通文章的註腳。
2008年8月16日 星期六
全球化下的人才資源配置
「和平大戰」的結果讓很多中國觀眾不開心,郎平帶領的美國隊──嚴格來說是一支臨時拉雜成軍的半業餘隊伍──居然打敗了中國訓練經年的國家隊,「微笑教練」陳忠和再怎麼微笑,也難免使人覺得笑中帶著苦澀。
很明顯,郎平勝在知彼知己。她針對性地克制了中國女排過去獨有的背飛、快攻,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美國女排在她的調教下打起背飛來,得心應手,有當年中國女排的影子,而且每次調度,都很有針對性,效果明顯。
中國女排是敗在郎平一人手下。
北京奧運中,像郎平這樣帶著外隊回來倒打一耙的中國裔教練為數不少。他們有的是運動員出身,有的本來就是教練,把中國一套證明很有效的訓練方法和技術,傳授給中國的對手,然後回到京門「踢館」來。
對於這樣的做法,依過去的觀念,可算大逆不道,可以斥以「吃裡扒外」、「裡通外國」、「漢奸叛徒」等等難聽的罵名。
經過三十年的改革開放,中國人的眼界、氣量都擴大了,也不斷不惜高薪聘請外國知名教練到中國來帶隊、傳技,又或者派出運動員到外國去拜師學藝。成效不能說立竿見影,但成績有目共睹。中國在劍擊、女曲、游泳等項目突飛猛進,洋教練佔了很大功勞。電視轉播中,經常可以見到穿著中國奧運隊服裝的洋教練。法國著名劍擊教練克.鮑埃爾帶著徒弟擊敗了自己的同胞,那份亢奮狂喜,絕對分不出他帶的是中國隊還是法國隊。
於是,中國人在愛戴這些「中國人民的朋友」的同時,也對日益壯大的「海外兵團」越來越包容。
24年前在洛杉磯奧運「揚眉劍出鞘」名震世界劍壇的「東方第一劍」孿菊杰,以50歲的「高齡」居然能夠千方百計的取得資格,代表加拿大再次現身奧運會,到了北京比賽。沒有人會質疑她的「居心」,她在賽場上亮出「祖國好」的條幅更贏盡北京觀眾的心。
儘管,仍然有聶衛平這樣見過很多世面的人還在提出郎平「還算是中國人嗎」這樣的質問。
這都是什麼年代了?──是世界是平的全球化時代。
這個時代的一個重要特徵,是通過全球化市場去配置資源。資源配置,是人類經濟活動的核心。市場未充分形成時,資源往往要通過爭奪去達到配置,於是形成戰爭,有小的戰爭,甚至有世界大戰。
左圖:欒菊杰在洛杉磯奧運中亮劍
日本曾經為霸佔資源四出侵略,而現在,不費一兵一卒不死一人,便可以通過市場取得各地資源。日本仍然是資源匱乏國,但卻成了經濟強國。美國在中東橫行霸道,侵略伊拉克,但始終未敢把伊拉克的油田變成美國油田。
通過市場去配置的資源,除了物資資源外,還包括一個很重要的資源──人才資源。在知識經濟興起之下,人才作為資源越來越受重視,不斷通過市場而流動,重新配置,務求發揮最大效益。中國作為人口大國,也是人才資源大國,人才因為改革開放而進入市場之後,外流是必然,而外國人才流入中國也是必然的。這也是一種貿易,而貿易──有進有出──總是要達到雙贏才能持久進行下去的。從體育人才的引進來、走出去來看,確實是雙贏的,而從獎牌來看,中國的贏面更大一些。
有了全球化市場,資源不必再爭奪了,就不再有戰爭嗎?不是的,還會有為了「正義」的戰爭。物質資源就不再有爭奪了嗎?我看也未必,石油可能不再爭奪,但水呢?我真的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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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TV:「天命」劍出鞘──欒菊杰
http://vsearch.cctv.com/plgs_play-CCTVNEWSprog_20080802_6489016_0.html
大喜大悲 毋喜毋悲
大喜者自然是勝方,大悲者自然是負方。在這個世界競技高峰大會上的終極決戰中,勝敗之喜與悲,一般而言不難理解,但我認為箇中心情的複雜,絕不是我等從未經歷過運動員艱苦者可以真正體會的。我們只可以從他們的不同反應中略作感受,希望可以分享其中的狂喜,分擔其中的痛悲。
外國人比較感情奔放,悲喜較外形於色;中國人尚含蓄,悲喜常常不外露。在運動場上,可以經常見到「執了金都唔笑」的中國運動員,就是笑也是吝嗇的笑。這可能也有性格的因素,運動類別的因素(例如射擊選手據說要時刻遏抑心情波動)等等。
但我們作為旁觀者,眼是冷的,心是熱的,在那個火花迸發的勝負節骨眼上,感情也要來個發洩,而且希望有個「電視互動」的呼應。例如看到舉重的陳燮霞獲勝後像樹熊的撲到教練身上,看到男子體操隊一個個流著男兒淚相擁,看到程菲最後一個在《黃河協奏曲》聲中含淚動情地完成最後一個亮相,看到仲滿刺出最後一劍後甩掉面罩的仗劍長嘯……我們會得到更大的滿足。
而如果發覺那當事人「冇反應」,可真有點掃興。例如,龐偉射擊完成後,如果能快點「抽離角色」,大家的感受會更好。
所以,看林丹羽毛球場上的「表演」有雙重享受,既可以欣賞他收放自如的高超球技,又可以得到釋放感情的點撥。「超級丹」在場上敢愛敢恨、睥睨八極的豪俠風範,極富娛樂性。相比之下,乒乓女單一姐張怡寧的超級冷靜有太距人千里之外了。
大喜之外,大悲也一樣動人,雖然要求電視攝影機對準極度失意的運動員,似乎太不近乎人情了。但觀眾一定很關心以一分之差敗在烏克蘭劍下中國女隊的姑娘們,我也一直想知道那天拍席認輸的法國柔道運動員怎樣了,可惜電視鏡頭只照顧勝利者,再沒有交代那位一直躺在柔道席上的運動員的境況。
敗,也不一定非悲不可的。老將高峻帶著年輕的胡波在混雙中力戰敗給了英國的對手後,接受香港無線電視的訪問,一開口就主動說笑;陳忠和帶領的女排在驚濤駭浪中負於古巴,面對記者仍不減微笑教練本色。有過往戰績的鋪墊,這使你明白什麼叫談笑用兵、笑看風雲。
楊威能不能脫掉「千年老二」的帽子,是本屆體操比賽裡中國觀眾的一大懸念。大家都希望楊威可以在臥薪嘗膽八年之後,在家門口揚威。中國男團得到冠軍,並沒有稍減這懸念,反而推高了中國觀眾的期望值。
到楊威真的拿到了金牌,場內觀眾沸騰了。所有人都認為,這塊金牌對於他、對於中國意義重大,以為楊威會激動萬分、會再為之失聲痛哭。
楊威卻是出奇的平靜,氣定神閑。
楊威本人肯定也重視這塊金牌,但他有不同層次的感受:「拿完團體之後,我覺得這塊金牌只是錦上添花。」更何況,經過「這麽多年比賽,經歷了這麽多,應該說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對我造成壓力。所有的壓力,其實都是來自己內心的想法。最大的對手,就是自己。」
不只是個人的經歷,還有國家民族的經歷。他說:「中國今年有太多災難,使運動員增加了使命感。」
楊威的靜如止水深沉有致,顯然與龐偉得獎後的平靜有別。這是一種曾經滄海後的豁達大度,既有曾經滄海的歷練,也有深明一粟之於滄海的謙卑。這使楊威不特別俊朗的樣子多了幾分智者內歛而隱隱透出的鋒芒。
這或者就是記者筆下的所謂「王者之風」吧。
2008年8月15日 星期五
文章推介:從一個新角度看北京奧運
卓南生是新加坡人,到日本求學後留在彼邦教學,從事研究,是新聞學、國際政治的專家,對日本政治問題尤其有深入研究。《奧運「雜音」從何而來》一文選取了一個較特別的角度來看北京奧運,就是把眼光帶回到六十年代去,看看東京一九六四年舉辦奧運時,日本是怎樣一種狀態,特別是在環摬方面,從而與北京奧運作比較。
指責西方(包括日本)傳媒對北京奧運太多挑剔,很多人不以為然。卓南生的文章所說的「雜音」,就是那些有違客觀公正的挑剔。四十多年前的情事,很多人、包括很多日本人都忘記了。卓南生的文章可以讓人溫故知新。
2008年8月14日 星期四
從奧運報道看香港傳媒
香港的電視台,尤其是無線翡翠台,喜歡以旗下的藝人來包裝節目,不管多高質素的外來節目,電視劇也好、文化資訊節目也好,到了它們手上,都會重新改頭換面包裝一番再播出。據說,這是為了適合香港觀眾的口味云。手法,一是刪剪,加快節奏,結果經常是支離破碎;二是找些旗下藝人來做主持,結果是低俗化。多好的節目都走向娛樂化、庸俗化、反智化,即使好一點的,也是簡單化。於是,好好的節目往往被糟遢了。越是有好口碑、會有好收視的東西,越是給弄得非驢非馬。
可能電視台認為,節目越是受注意,就越是要遷就「牛頭角順嫂」的水平和口味,所以要安排一些熟口熟面的電視藝員爭奪這些觀眾。奧運轉播節目就是這樣。更甚的是,在安排一些專業人士作評述的同時,安排了一些不知所謂的靚仔靚女陪襯,插科打諢地說一些以為逗笑的話,把無知當純情,叫人哭笑不得。
造成這現象的一個原因,是informtainment的歪風擴散所致。
Informtainment是information (資訊)與entertainment(娛樂)的合成字,始作俑者是美國傳媒,就是把資訊娛樂化,把所有新聞都當作「八卦」娛樂新聞來處理。新聞資訊不是為了讓讀者增長見識,而是讓讀者滿足「八卦」心理。於是,管你是哪個界別的人物,你只要是「公眾人物」,就有「義務」去讓記者去用過去只會用於影視藝人的態度和「春秋筆法」去任意月旦、奚落、挖苦、揭秘。
在歐美,報紙傳統上有大小之分,大報自有大報的「高風亮節」,小報則自有其「卑下媚俗」。這界限雖然已隨著報紙的經營困難比以前模糊了,但大報小報仍然是涇渭分明的。可是在香港的中文報紙中,幾都已小報化,甚至號稱百年老報的報紙,號稱為知識界服務的報紙,都經常低俗得叫人汗顏。
按照「傳統」,郭晶晶不久可能又會來香港「匯報演出」,你到時看看香港的記者、傳媒的報道會多麼低級趣味。
低俗難頂,反智有時更難頂。
香港現在提倡通識教育,報紙應當是很好的教材,但這並不等於要把報紙辦成中學生報紙,甚至是小學生報紙吧?日前,《明報》在報道奧運蛙泳比賽時,對讀者真照顧「周到」,竟然花了很大篇幅去圖文並茂的解釋什麼是蛙泳。它把讀者定位在什麼教育水平?
給讀者適當的解釋、輔助是需要的,但要取材得當。《紐約時報》以連環鏡頭讓讀者了解中國的鄧琳琳如何在自由體操完成一連串翻騰轉體動作,就很好的滿足了讀者的求知欲。(
http://www.nytimes.com/interactive/2008/08/13/sports/olympics/20080813-team-gymnastics-graphic.html)
電視台的藝員口齒伶俐很重要,但應當知道有時沉默是金。開幕式時,我看無線的轉播,看得出幾位旁述人員和幕後資料搜集人員是作了準備功夫的,但旁述員生硬的唸讀變成了干擾。開幕式的重要組成部分──配樂,都被掩蓋了。運動員進場時,轉看亞視,旁述好得太多了,嘉樂仔以專家姿態可以立即讓觀眾知道某國進場運動員中哪一位是哪個項目的高手。這才是觀眾想要的旁述。真後悔開幕式部分沒看亞視。
亞視沒有無線的財雄勢大,此後幾天的轉播中,無法組織龐大的記者團和「評述團」。這反好,看它的轉播少了無知靚仔靚女主持惹人發火的干擾。
2008年8月13日 星期三
天籟腳印,是真是假
「假唱」是大陸近年歌影視明星「跑穴」中常見的現象,觀眾以為去看大腕現場演唱,誰知只是聽錄音,有受騙的感覺,所以對「假唱」特別反感。
由別人代唱在電影、舞台表演中很常見。以前很多電影有插曲,演唱的通常是男女主角,但幾乎都有幕後代唱,以取得更好效果。
京奧開幕式這樣的大型表演中,一個小女孩表演的環節有幕後代唱,我是可以接受的,因為表演者不是專業歌唱家。又或者一個跳舞環節中,舞者要表演敦煌壁畫中的「反彈琵琶」,而實際卻是配音的「假彈」,也沒有問題。如果劉歡是「假唱」,那就是欺場了,罪無可恕。
這無疑是為了追求最佳效果,但我不接受被譽為「天籟之音」的真正演唱者楊沛宜的「崩牙」會有損「國家形象」的說法。
從照片看來,楊沛宜年紀更小一些,「崩牙」的樣子多點稚氣,站出來說不定一樣受人喜愛。可是,就算讓她出場,也可能是「假唱」,因為「假唱」更「萬無一失」。讓你做導演,你敢保險一個只有七歲的孩子面對全世界唱卡拉OK會不荒腔走板、完美無瑕嗎?
至於29個巨靈腳印,我也希望轉播的是實況,而不是一個三維製作。
據北京組委副主席王偉在北京奧組委和國際奧組委的聯合發布會上說,當晚有29個攝像點,大部分效果都比較好,播出的都是現場的實際圖像,但有些攝像點的清晰度不高,圖像是之前準備好的錄影。
可以肯定的是,天上當晚踏出了29個腳印。「德國之聲中文網」也說:大腳印當晚確實是一步步「走」過來的;只是拍攝工作確實可能是事先已經完成。
仍未弄清楚的則是,播出的是只有最後出現在鳥巢上空的腳印是實景,還是其他腳印也有部分是實景。
事先製作好錄像,有錯嗎?一直挑惕的「德國之聲中文網」的自問自答有些令人意外。它認為,錄播並不能說是錯的,因為據北京奧運開幕式視頻效果工作小組高曉龍介紹,「考慮到轉播公司航拍飛機的空中管制,以及拍攝時間和角度等問題,導演組最終決定用三維視頻代替航拍實景」,這些理由是可以接受的。(
http://www.dw-world.de/dw/article/0,2144,3555001,00.html)
兩項「造假」都是演出的主管人員自己主動說明真相、由中國傳媒先報道的。他們自己「踢爆」,可能出於各種考慮,但他們確有勇氣。
聽到的「天籟童音」是真的,北京上空也真的踏出了29個巨靈腳印,只是我們給傳來的影像欺騙了。
2008年8月12日 星期二
失敗,等於悲哀?
真悲哀!中國竟有這樣無知、不識大體的記者!
如果只以成敗論英雄,奧運會的五環會立即失色。對於什麼是奧運精神,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但不管依哪一個說法,都只會鼓勵奮鬥,而不把奮鬥局限於成功,更加不會輕蔑失敗者,而是尊重失敗者。
何況,什麼是失敗者? 得不到冠軍就是失敗者麼?
太多人對競賽的失敗者有過於簡單的定義:得不到第一就是失敗。這樣,在任何競賽中,成功者就只有一個,其餘的都是失敗者。一場會製造這麼多失敗者的競賽,有存在的價值嗎?
星期日那天,斷斷續續的看了一場很冷門的奧運比賽:女子自行車公路賽。這比賽比馬拉松賽跑更要命:全程126.4公里的比賽在居庸關附近進行,沿途公路盤旋山中,海拔落差達六百米,比賽那天還不斷下著雨。結果,英國選手庫克(Nicole Cooke)拿了冠軍,耗時3小時32分24秒。得銀牌銅牌的瑞典和意大利選手,落後的時間應當在一秒之內,都是在一個車位之內衝線的。按照世俗的眼光,瑞典與意大利選手都是失敗者,但看過比賽,你絕對不會當她們是失敗者。能夠完成那三個半小時的艱辛比賽,都絕對是英雄,有幾個──管你是男是女──做得到?
在後面與大批選手陸續過終點的,有一位傳奇性選手,法國人讓.隆戈。她曾在奧運會得到一金兩銀一銅,而這次是第七度參加奧運會。這樣一位元老級選手,竟然能夠繼續殺入奧運會這樣的比賽,而且排24名衝過終點,你能夠說她是失敗者嗎?
一位朋友跟我說過他參加香港馬拉松的真實故事。
朋友參賽那年,應當已年過半百。他跑馬拉松,是要考驗自己的體能與意志,對名次絕無要求。這,大概也是大部分參賽者的心態。他一路跑來,漸漸發覺身邊同跑的人越來越少。到後來,往後看,已是後無來者了。賽會規定,所有參賽者要在五個小時內完成約四十二公里路程,否則,大會會用車把賽員接走,讓馬路重新開放。
限時快到了,接送車輛已出現,但他還要跑下去,不願上車,希望能「有頭有尾」完成比賽。在終點,很多人知道還有這樣一位「包尾大幡」在跑,都在等他到來。當他跑進終點區,人們夾道迎接,他成為得到最多掌聲、歡呼聲的跑手。而以成績計,他該是比賽中「最失敗」的跑手。
是成功,是失敗,端視比賽選手把標準放在什麼地方,把誰當作是對手。作為觀眾、旁觀者可以有自己的標尺,但不必把他強加於選手身上。
劉翔說,他只有一個對手──他自己。
也不是一切失敗都值得頌揚的。中國男籃敗給美國,敗得有尊嚴,要鼓掌;中國男足敗給比利時,敗得醜惡,要痛罵。白岩松的話很重:「該感激(中國)男足的是,他們用最快的速度在我們面前消失了。」這話解恨,但痛心。
有尊嚴的失敗,是尚未成功的奮鬥。這樣的失敗不必悲哀,停止奮鬥、不思進取才是悲哀。與郭晶晶/吳敏霞競爭了,敗下來,何悲哀之有?
2008年8月11日 星期一
開幕式副總導演張繼剛的「訴苦」
讚譽如雪花毫不吝嗇地拋向張藝謀。張藝謀是開幕式的總導演,的確做了一闕好戲,但兩位副總導演張繼剛與陳維亞付出不比張謀子少。
張繼剛是著名的解放軍總政歌團的副團長,是一位編舞家,是中國舞蹈界唯一得到「世紀之星」稱號的人。他最廣為人知的作品,是為殘疾人藝團創作的《千手觀音》。開幕式不久之前,張繼剛罕有地接受了記者訪問,報道頗有可讀之處,全文長達六千餘字,摘要如下:
難在要「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從8月8號一直延續到9月17號,四個儀式,我要重點參與三個。雖然奧運會閉幕式我也是副總導演,但是我管得比較少。四個儀式都在鳥巢,都是國際性的體育盛事,都是國內外的政要名流來觀看,一個搞好了都很難,這四個都要搞好是不是難上加難?如果說奧運會開幕式是在鳥巢,殘奧會開幕式放到音樂廳或別的地方,那可能就好辦一點,容易一點。放在同一個空間的鳥巢,怎麽樣出新?怎麽樣創造?
幾年下來,我真切感受到,一個藝術家從來沒有工作到如此極端的痛苦和無奈,極端的興奮和幸福——這樣一種極冷和極熱的生命創作狀態。北京奧組委主席要求我們做到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奧運會開幕式要做到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同樣,殘奧會開幕式和殘奧會閉幕式,也要做到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你知道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對於一個藝術家是多麽多麽難的事情,有的人可能一生都做不到一次,而我們必須在短時間內要不斷綻放出這樣奇異的思維的光芒。這可以說是對於我們的信賴,但也可以說是對我們的一種折磨。真的是感到痛苦極了,痛苦到一種無助、無奈的狀態。作爲一個導演,作爲一個領導,這種痛苦、這種無奈還不能當著同伴、同仁、同志們顯露出來,每天無論多麽疲憊,上班的時候總要打起精神,顯得特別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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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藝謀對軍人演員的感慨
我清晰地記得軍委領導講過這樣一句話,四川抗震救災和北京奧運會,這兩個硬仗都要打好。參加奧運會開幕式表演的有上萬人,我們軍隊和武警人員可以說是中流砥柱。
抗震救災需要軍隊,奧運會也需要軍隊。部隊官兵有一個好處是能夠和編導在一起,共同研究問題,共同解決問題。開幕式上有幾樣演員用的道具,我們從來沒有見過,不是罕見,是首見。它不僅科技含量高,而且使用難度大。這些道具到了戰士手裏排練時,遇到很多問題要解決。官兵們一邊排練,一邊以主人翁的姿態研究解決的辦法。這個道具存在的問題一二三四,對應這些問題解決的辦法一二三四五,用多媒體課件清清楚楚反映出來,再呈現給組委會做決定。非常令人感動。這就是部隊,這就是能夠打仗的、善於打硬仗的部隊。
在參演部隊的住地,每一個戰士的床頭都貼著自己寫的一段話,表達對參加奧運會的心願、感想。這些類似格言的東西看了讓人感動不已。排練中遭遇瓢潑大雨,首先跑掉的一定不是戰士,戰士只要沒有命令,就一直站在雨中。這些令人感動的事,一直感動著張藝謀和我們所有的編導人員。張藝謀對此總是感慨萬千。很多外國專家對中國軍人的表現的感覺,可以用這樣一個成語來形容:瞠目結舌。在他們的國家那是不可思議,不可能有這樣的情況,他們舉辦奧運會基本都是志願者,志願者有法律保護的公休日,根本做不到像我們這樣天天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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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倒計時的「160問」
最近,我們統計了一下,從2006年4月16日算起,我們這幾年開了幾千次會議,最短的是三小時,最長的達十多個小時。在會議桌上吃飯,已很正常,每天至少有三個會。最多時一天開過十七個會。
我的生活狀態是每天上午八點鍾準時上班,十點半前處理殘奧會開幕式事務。十點半到十二點一般呆在殘奧會閉幕式辦公室。下午直至深夜都是在奧運會開幕式上,每天平均睡四小時,最少的時候也就是兩小時,永遠是這樣。張藝謀是奧運會開幕式總導演,他下午開始工作,直到深夜,但他上午還可以休息一下。2007年9月6號,是殘奧會開幕式倒計時一周年。9月5號我半夜回到家後,躺在床上一直失眠,非常苦惱。但還不敢動,因爲我一動,就會把旁邊的我愛人吵醒。
我悄悄起來,到書房裏打開電腦。我家不允許抽煙,那天晚上我在家裏抽了一盒煙,直到天亮做了一件事。
9月6號一大早,我給全體參與殘奧會開幕式的同志開會,讀了我在深更半夜寫的東西,提出了倒計時一周年的160問準備好了嗎。一問什麽什麽東西準備好了嗎,二問什麽什麽東西準備好了嗎,一共有160個什麽什麽東西準備好了嗎。9月17號,我以同樣的方式,向殘奧會閉幕式的同志再次提出160問準備好了嗎。你怎麽也想不到,一條條念的時候,在場的所有同志都熱淚盈眶,有的同志還泣不成聲。至今,這160問準備好了嗎,還貼在我們的會議室裏,雖然陳舊了,上面的問號已被紅藍筆勾得剩不多了,但它依然提醒著我們每個人。
這次奧運會排練難度特別大的專案,都在軍隊的身上。我給你舉個例子。近千人的表演沒有一個人和另外一個人的動作一秒鐘相同。你見過這樣的表演嗎?那怎麽排呢?這完全和部隊整齊劃一的性質是相反的,沒有先例,沒有參照,這表演太難了,但我們的這些軍人卻完成了。經常就是這樣,嶄新的創作理念可能就在誕生奇迹,所謂的奇迹就是把不可能變爲可能,這就是智慧,這就是參與奧運會的意義。
我們每個表演隊都有10%到20%的後備隊員,排練時,誰生病了,誰的胳膊和腿碰了,都要換下休息。有一個戰士,生病期間,他怕失去這次機會,守在現場,死盯著他自己的那個位置看,並在不停地背口訣。我們的戰士太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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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與張藝謀合作
央視藝術人生欄目的主持人朱軍問我怎麽和張藝謀合作?我說我可以堅持意見,但我不固執己見,我絕不會因爲這個意見是我自己提出來的,會狹隘地永遠堅持下去。但我會堅持意見,我堅持意見具體表現連張藝謀都知道,我至多說兩次,絕不再多說一次。任何人在會上都可以反對我的意見,但是我相信第二天他睡過一覺以後,自然而然同意我的意見。因爲我認爲在這樣的團隊裏面,任何一個智慧,任何一個方案都是彼此撞擊而成的。
所以,我覺得個人的意見微不足道,集體的智慧高於一切。我作爲副總導演,我應該輔佐好張藝謀。同時,我也知道創作好自己的作品,況且我又是一名軍人。所以說這三年下來,我們沒有紅過一次臉,我們彼此極端信任,直到現在都是這樣。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他有他的擅長,我有我的擅長,我們各自可以站在不同的角度去審視一個共同的問題,使選擇更加正確,更加得當。
從十二歲開始,我從藝38年,面對編導,面對所有創作人員,面對演員我從不發脾氣。在創作奧運會開閉幕式和殘奧會開閉幕式的前期,我也始終保持了這種狀態。
但從今年開始,我發現我的脾氣特別的暴躁。原因是,在我看來不難解決的問題,就是沒有解決。舉例說,我們奧運會開幕式有一個表演非常重要,可是在排練中,我們的執行編導卻一次一次達不到我們的要求。怎麽交待?花這麽大力氣難道是讓我們去創作一個平庸嗎?去創作一個常見嗎?
那天深夜,我在走廊裏越走越氣,一下子轉回頭把創作人員的門推開,當著那麽多人,第一次向那個編導發了火。我說:“在你的背後有兩根柱子,一根是光榮柱,一根是恥辱柱,你勢必要釘在一根柱子上,我看你現在的創作狀態是朝著恥辱柱釘去。我是一個指揮員,把我一個看地圖指揮作戰的人,硬逼到前方替你拿起一杆槍,這就是你的恥辱。”這是我發火比較嚴重的一次。
後來,這個編導半夜回到家號啕大哭,給我寫辭職報告。我卻不斷給他發資訊,告訴他這麽辦那麽辦。看到我的資訊,他哭得更加傷心,又把辭職報告撕掉了。因爲他從資訊中已經感覺到,我早就把這個事情給忘掉了。
半夜三更,我經常走出鳥巢建築以外,在那裏吸煙,面對的就是水立方和一座新奇的高樓。我的助手們跟我一起出來抽煙,我說你們要享受這種寧靜的紫色,不要老說工作到半夜多麽辛苦、多麽勞累,不要老那麽說。這種寧靜安詳在一個陽光明媚的白天是享受不到的。生命的過程和樣式要多體會一些。當夜晚月亮的青灰和四周的紫色靜靜地罩著我們的時候,你不覺得很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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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三個生日會
工作中有鬥爭和矛盾,也有幸福和驚喜。讓我難忘的是2007年12月25號,我生日的那天。我到奧運會開幕式的那個會議室準備開會,被幾個同事攔在門外,他們讓我等幾分鐘再進去。我一進會議室,哇,屋頂上佈滿了彩色氣球,四周放滿了鮮花,幾十號人輪流過來爲我祝福。那場面讓我感動萬分,當時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最讓我想不到的是,我的同事竟背著我,利用到山西出差的機會,拍攝了我母親的一些畫面。我的母親當時對著鏡頭說:“我知道你爲什麽回不來,是奧運會吧。你在幹國家大事,要注意身體!”我母親今年92歲,她在老家,她的生日比我早幾天,過去我們基本上是一起過生日,但自從我上了奧運會,就回不了老家了,生日也只能是各過各的。我一下淚流滿面,不能自已。
也在當天下午,我走進殘奧會開幕式的會議室時,依然是鮮花、氣球和祝福。再到殘奧會閉幕式辦公區,還是一樣的情景。同一天,在3個地方,我過了3次生日,那場面每每感動得我熱淚滾滾。讓我終生難忘。還有一些同事的祝福,也深深地留在我的記憶中:
“張導,這麽忙,你可以什麽都不在乎,但不能不在乎健康。”
“張老師,你就是深藏在我們眼睛裏的一棵樹,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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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未來它會光照千秋
我曾在舞蹈學院的一次演講中講過,中國在哪里?中國在地理位置上被稱爲東亞,但我多麽希望中國的文化藝術能夠在全世界。我特別希望全世界的人民能夠通過中國文化,了解中國,熟悉中國,熱愛中國,向往中國。這次奧運會無疑是一次極好的機會。
中國是一個人口大國,既是古老的中國,也是一個嶄新的中國,既是質樸的中國,也是高貴的中國。這就是我作爲一個藝術家、文化人這次奧運會特別想說的話,也是特別想做的一件事情。我們這一代文化人,我們的使命還包括自覺地去塑造具有當代中華民族文化特徵的大作品。如果我們提及英國,除了想到白金漢宮,還應該想到莎士比亞。俄羅斯有什麽?除了想到紅場、克里姆林宮,還應該想到托爾斯泰等等。這就是我們所從事奧運會開幕式工作的意義,它絕不是一個膚淺的事。
我們常講,對於一個國家,對於一個民族來說,也不是每一個年份、月份都能夠清晰記得,但總有一些年份、月份是我們永遠不會忘記的,是我們子孫萬代都不會忘記的。如1840年鴉片戰爭,1860年第一次火燒圓明園,1921年中囯共產黨誕生,1949年新中國成立,1978年改革開放和2008年北京奧運會。這些年份和月份是中華民族歷史上永遠不會忘記的恥辱和光榮。我說這番話的意思是告訴每一個參演者,我們所參與的工作,對於我們民族,對於我們國家,對於國際的體育史具有多麽重大的意義,它是真真切切的。
無疑,奧運會是讓全世界的人看中國,看中國什麽?我想最重要的是看到中國人民的幸福,這比什麽都重要。不是看什麽高樓,不是看什麽馬路,也不是看你銀行裏存了多少錢,看的是這個國家的人民幸不幸福。那麽,我們理所當然在奧運會開閉幕式和殘奧會開閉幕式,特別關注和體現了人民幸福這個喜慶的主題。
8月8號,北京夜空的禮花將會告訴我們,它對歷史是光宗耀祖的,對當代它會光耀四方,對未來它會光照千秋,因爲它就是永放光芒的里程碑。
(2008年08月01日 《解放軍報》)
2008年8月9日 星期六
北京奧運開幕式的最大膽創新
七年前,北京申奧成功,高興之餘就擔心:中國能拿出怎樣一個讓全世界讚歎的開幕式來? 這樣擔心,是因為前幾屆奧運的開幕式都贏得了舉世好評。上屆雅典奧運的開幕式以創新活現古希臘文化精粹而把開幕式推到新的高度之後,這擔心更沉重了。
雅典奧運閉幕時,張藝謀帶去的八分鐘表演有很多中國元素,大紅燈籠、二胡、京劇、功夫、高蹺等,重複了很多過去要向外國人推銷中國文化時的樣板式東西,劣評甚多。
這就使人對北京奧運的開幕式更擔心了。但我仍然相信,中國把最佳的頭腦集中起來,是可以闖出新路,推陳出新,創作出令人耳目一新的開幕式來的。兩年前到桂林看了也是張藝謀的團隊創作的《印象劉三姐》,有很清新的感受,當時就相信,北京奧運一定可以不孚眾望。
昨天晚上,北京奧運開幕式終於面向全世界上演了。我不是沒有失望而已,而是出乎意料的滿意。
我相信,創作人員去構思這台一個多小時的表演時,不只是要求好,而且是要刻意求與別不同、與前不同。不能說所有環節都沒有過去的影子,但可以說每一個環節都有創新,更多是前所未見、匪夷所思的。他們敢於天馬行空的去想像,而又居然可以成功的展現在世界之前。
最大膽的創新,我以為,是放棄了中國以往這類表演激越、昂揚、慷慨、雄壯、以氣勢取勝的基調。過往在這樣基調下的編排,往往失之於熱鬧有餘而深邃不足,興奮過度而韻味稍欠。
北京奧運開幕式給我的印象,是以浪漫為基調,以柔勝剛。
全場,只有開場的「繫缶而歌」是陽剛性的,雄渾、磅礡,是力量與紀律的表現。連《歌唱祖國》這樣中國人耳熟能詳的威壯、雄壯進行曲,也放慢了速度,由一個小女孩獨唱,作出全新的柔情演繹。該是全場高潮的主題歌部分,居然也不靠高昂、亢奮去調動觀眾情緒,而以一首旋律、歌詞都簡單、純淨的《我與你》,加上一個從地下升起的的地球去加深演繹演出的主題──「天人合一」。
中國文化以至東方文化的核心,據季羡林的理論,是「天人合一」。在環境惡化越來越受到全球關注的現代世界,「天人合一」的傳統理念有了非常切合時代的意義。開幕式的創作班子顯然不滿足於以習見的中國元素去製造浮淺的熱鬧,而要深入到中國文化的內核去,然後以簡約、易明而又優美的手法讓世人在美的感受中受到心靈的震撼和啟示。
找到了「天人合一」這主題,融古入今就有了萬眾共鳴的切入點,並且與「綠色奧運」的理念相呼應。這主題一直貫徹始終,從日晷的光束啟動缶陣,到主題歌《我與你》,到最後夸父追日式的點火。它始於「燦爛文化」的上篇,而在「光輝未來」的下篇更加突出。有了這個主題的深化,連功夫這個慣見的元素也有了新的含義,不只是呈拳腳之矯健,而且也展心靈的超越。「天圓地方」一幕的太極表演因而予人深刻印象。
這樣一個開幕式,不只是一個文藝表演而已,而且是中國對世界的新態度的展現,是自信、氣度的表現;也不僅是要讓世界認識一個全新的中國,而且也要讓中國人認識中國和平崛起後,新的中國和中國人應有的心態。
這樣的中國應當更加觸動人心。
有報道說,英國廣播公司BBC收到一位英國觀眾的電郵:四年後,我們怎麼辦?
我不知道他們會怎麼辦。但我相信,發生過地鐵恐怖襲擊的倫敦,保安會比北京更嚴格。
2008年8月8日 星期五
放下悲情,享受奧運
在中國,包括在海外華人之間,北京奧運的超越時空意義,是不言自明的──只要你對中國百多年來的歷史有個簡略認識,就會對北京可以舉辦一次全世界最大的盛會油然產生自豪感。
在鳥巢即將展開萬眾期待的奧運開幕式之際,傳媒標題上出現得最多的詞匯,可能是「夢圓」。
這個夢,小而言之,是奧運之夢;大而言之,是中國重立世界民族之林之夢。
這個夢是多少代中國人的夢了,不同政治立場的人都有這樣的夢。北京奧運在中國國際地位達到近代最高點的時候舉行,的確可以視為夢圓的標誌。
奧運是體育盛事,也是世界上最大規模的世界盛事,而歷時16天的北京奧運集合了
──204個國家/地區的體育精英;
──近九十位國家元首;
──奧運村村民一萬六千人;
──記者三萬;
──義工六十萬。
這當是歷史上最盛大的奧運會。
屈辱了百多年的中國人現在忝為這個盛會的東道主之一,都覺得顏面有光、吐氣揚眉,實屬人之常情,豈能呵責?
由於中國近代史的獨特性,這一屆奧運也就有了──即使只是對於中國人來說──非常獨特的意義。
當然,外國也不是沒有人不能理解這種感情的。美國前運動員蘇珊·布勞內爾就有這樣的話:「奧運會是對中華民族百年苦難的一種補償。」補償是言重了,那麼大的苦難,補償得了麼?
不管怎樣,這樣的體諒,從西方傳媒上難得一見。
對於中國人的這個夢,西方很多人,包括見多識廣的學者、記者難以理解,甚至予以恥笑。昨天的《紐約時報》上有一篇關於北京奧運的長文就有這樣的文字:「對(中國)共產黨,民族主義總是為其統治天經地義辯護的核心支柱。……假若西方人經常透過文化大革命與一九八九年天安門鎮壓的三梭鏡來看中國的話,中國人卻要接受鴉片戰爭和日本、西方殖民侵略中國的教育。」
上一期英國的《經濟學家》仍在社評中堅持,讓北京舉辦奧運是不對的,對於加快中國的對外開放,弊多於利。社評說,中國不錯在進步,但促進中國開放的,一是迅速的全球化,二是互聯網與手提電話普及化,而奧運反而讓北京以反恐為名加強了極權統治。
《經濟學家》不得不承認,中國政府的政策和舉辦奧運得到中國人的支持,但那是由於中國的民族主義。中國搞民族主義,是因為「中共放棄了它的意識形態之後,只能靠加強政治控制、改善經濟、抬高民族自豪感來救命,而民族主義的要害,是要有一個敵人。」
嗨!中國現在所做的一切,原來都是為了四面樹敵!
你不能不嘆一句:偏見比無知距離真理更遠!
《經濟學家》還刊登了一篇與社評相配的長文,題目是「歡迎來參加(相當冷酷的)派對」(Welcome to a (rather dour) party)。
我通讀了文章,嘗試理解他們的思維邏輯,發覺是這樣的:中國是冒起的世界強國,中國人的生活各方面都大幅改善,但這些都是發展經濟換來的,而不是按著我們的民主政治模式改革得來,因此不值一哂。
這就是冒起的中國面對的西方傳媒。
「細看斜日隙中塵,始覺人間,何處不紛紛。」
然而,奧運會不過一場遊戲──The Olympic Games,奧林匹克遊戲。一個成功的奧運會,應該是祥和、享受體育所帶來興奮、歡樂的奧運會。拋開一切,到運動場上盡情拼搏,才是奧運會的本義。
夢圓了,那就少點悲情,少點憤慨,盡情享受這個世紀派對吧!
準備好了,看高清電視的北京奧運開幕式!
2008年8月6日 星期三
十年樹木尋常事
那是Muir Woods 紀念公園,距離三藩市很近,過了金門橋,走十二英里就到。在這樣一個大都市不遠之外就有這麼一個「世外桃源」,很意想不到。
紅杉是北美最著名的樹種,被當作是美國的「國樹」。它可以高達一百一十多米,即差不多四十層樓的高度。徑圍之粗壯也就可想而知,加州一些紅杉公園有樹洞,就是在紅杉樹幹上挖出可以讓汽車過的樹洞來。
Muir Woods裡的紅杉與幽山美地的紅杉不同,Muir Woods 裡的是Redwood,而幽山美地的是Giant Sequoia。相比之下,Redwood更挺拔一些,而Giant Sequioa更粗壯一些。兩者生長的地域也不一樣,Redwood主要生長在加州北部海岸一帶向海的山谷之中,非常依靠海洋濕潤氣流形成的氣候環境。Giant Sequioa則生長於加州中部靠內陸的山脈上。
美國早期估計有八千平方公里的紅杉林,經過早年大舉開發西部時的狂砍亂伐,至上世紀初已所剩無幾。萬幸的是,隨著美國十九世紀後期已在有識之士的大力提倡下,建立了以國家、州公園來保護自然環境的法律,一片一片未遭毒手的原始環境得到保護了下了。
Muir Woods 就是一個好例子。一九零五年,商人William Kent 夫婦眼見紅杉林所剩無幾,就把一個交通不便而得以完整保存的紅杉林山谷買了下來。但接著,一家水務公司也看上了這個山谷,要築壩把山谷變成水庫,並為此把Kent 夫婦告上法庭。Kent夫婦為免後患想到了一個方法,就是把紅杉林獻給了聯邦政府。老羅斯福總統後來把它定為國家紀念公園,並接受Kent的建議,以Kent尊敬的生態學家John Muir 的名字命名。
Muir Woods公園不算大,佔地約2.24平方公里。到來遊覽就是沿著一條大部分以木板鋪設的通幽小徑,在山谷裡順著地形起伏徜徉在幾十公尺、一百公尺高的原始紅杉之間。
走進森林不久可以見到一塊紅杉的橫切面標本,約一個人高,年輪紋路清晰可辨,上面用文字對應地標示了不同歷史事件發生時的年輪,而圓心所標示的年份是公元九零九年,圓周標示的年份是一九三零年。可見,這棵紅杉倒下時已超過一千歲。
走進森林卻發現,那裡有比那個標本粗壯得多的紅杉,有的直徑可達三四米,甚至更粗。可以推斷,樹林裡不乏千歲、千五百歲甚至更老齡的大樹。山谷每天採納著從太平洋湧來雲霧雨露,這不由引人遐想:老樹從雲水裡也聞見過重洋那邊的興衰成敗嗎?
樹林裡有不少倒下了的大樹,公園管理當局似乎無意處理,而是讓大樹在安全狀態下或橫或斜的臥著,有的已存在幾十年了。一棵倒下的大樹旁有一個牌子,說明以此紀念一九四五年倒下了的另一棵大樹──小羅斯福總統。這或許是一種管理理念的體現,就是讓公園更多保持它的自然生態面貌,讓倒下的大樹自然的塵歸塵、土歸土,重新在樹林裡作生態循環。
歸來作此七絕一首:
巨木參天設陣迎,
俯身仰首盡堪驚。
十年樹木尋常事,
雲裡曾聞漢唐聲。
2008年8月5日 星期二
大峽谷裡的尺度
層岩萬仞天斧裁。
心驚不為臨無地,
2008年8月2日 星期六
最妒神功似大千
幽山美地國家公園佔地很廣,差不多有三個香港那麼大。隨當地旅行團如我等到那裡去,當可以一開眼界,對造物之神奇神懾目瞠,但也終不免遺憾,因為遽為之神馳即要調頭歸去也。
千丈激流動地雄。
白練懸空三妙舞,
雲中仙子莫尋縱。
沛乎蒼冥大無邊。
目瞪息屏披雨立,
最妒神功似大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