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15日 星期三

十九世紀粵語語音的研究

在這幅外銷畫裏,老西關街景栩栩如生,
洋人正在精心挑選中國商品。
一位認識不久的朋友在香港一家大學研讀語言學,本科畢業後又繼續修讀碩士學位,我一直想知道朋友具體研讀些什麼。日前在一個音樂會中同在後台候場,有機會攀談,才知道朋友正在研究十九世紀的粵語語音。

語言學的研究範疇很廣,朋友簡單地說,可分為兩塊,一重於語法,一重於語音。到百度搜尋知道,廣義的語言學包括語文學,研究語言在某一時期情況的,叫做共時語言學;研究語言在不同時期所經歷的變化,叫做歷時語言學;此外還有普通語言學、應用語言學、歷史比較語言學、類型語言學、對比語言學、微觀語言學……等等,細分之嚴密,在我想像之外。

這位朋友是客家人,粵語不是她的母語,是從內地到香港讀書的。年前初認識她時,她說不上多少粵語,現在已說得不錯了,對話不成問題,這進步或許與她研究語言學有關。她現在研究的竟然是粵語,而且是十九世紀的粵語,期能從中揭示粵語百餘年來的變化。

百多二百年前的粵語,沒有錄音材料,從哪裡着手研究?原來有相當豐富的書面材料,就是來華外國人編寫的粵音字典,還有《聖經》。

來華西方人的先頭部隊是傳教士,他們之中很多有語言學知識,務求盡快學會目標傳教地的語言,編寫出實用的字典、福音書、翻譯《聖經》,以方便自己和後來傳教士去傳教。

這讓我想起讀過的《別睡,這裡有蛇》(Dont Sleep, There are Snakes)。這是美國語言學家丹尼爾.艾弗列特(Daniel Everett)到亞馬遜叢林與皮拉哈人(Pirahas)生活三十年後寫成的書。艾弗列特的「正職」是傳教士,書中既介紹了這個原始民族的語言、生活特點,也講述了他作為傳教士遇到的文化和思想衝擊。他到叢林去的主要任務,是研究和學會皮拉哈語,創作出皮拉哈文字系統,然後編寫傳教材料。這些他都做到了,做不到的是,無法讓皮拉哈人信教,反倒是他受到感化,放棄了自己的信仰。

到廣東一帶來的傳教士也在學會粵語之後編寫出不少東西來,不管它們在學術有多少成就,經過近兩世紀之後,已成為十分可貴的研究材料。中國在韻書編寫上有近二千年的歷史,最早的韻書是三國時期李登編著的《聲類》和晉代呂靜編著的《韻集》。這主要紀錄中原地區的音韻,專門紀錄粵語音韻的則不多。傳教士編寫的字典因而有很重要的補遺意義。

黃錫凌在《粵音韻匯》中的〈廣州標準音之研究〉一文中說,粵音編成韻書的,有周冠山的《分韻撮要》,大概根據南海順德的方音編成,與廣州標準音有距離。後來英國人S. W. Williams 據之寫成了Cantonese Tonic Dictionary (1856)E. G. Eitel 再據之寫成《中英字典》(Chinese-English Dictionary),後又有Tipson 修正當中謬誤寫成Cantonese Syllabary Index (1917)

朋友接觸到的材料應當更多,據說,其中有些讀音、說法,如今已不知所云了。的確如是,香港的「粵語殘片」不過是五六十年代拍攝的,其中不少用語,例如「返歸喫(jaak3)飯」(回家吃飯)這樣的話,日常已難得聽到了。

(十九世紀粵語之一)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