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7月20日 星期六

軟硬兼書:書山上,覓新徑

榮枯事過都成夢,憂喜心忘便是禪。白居易句。
(絨頭筆書法)
書法是中國人的獨門藝術。可是漢字書法面臨着傳承問題。有華人的地方仍有很多書法愛好者,但相對於從前,能把字寫得漂亮的人絕對是減少了。以前的讀書人都要在寫字上下苦功,如今完全沒有這樣的要求。倒是寫着「娃娃體」中文的高級知識分子彼彼皆是,這還是就寫硬筆而言的,換上毛筆,可能根本寫不成字。

寫好中文字真那麼難嗎?

的確不容易。看看小孩字學寫字之艱難就知道,要好長時間才能把自己的名字寫進方格去。使死勁的練習,把手指的肌肉都寫歪,字更難寫好。你見過幾個孩子、年輕人的執筆姿勢是自然順眼的?「字無幼功」(啟功語),過早習字反而有反效果。

到進了學校,老師教認字,卻絕少教學生寫好字,即使有書法課也是聊備一格。老師可以給你一個「劣」字評語,但不會教你如何達到「可」,要「良」或「優」更不必想了,老師的字可能都是「娃娃體」。這樣,學生能寫好字,會對書法有趣嗎?

我慶幸年少時遇到粉筆字、毛筆字都寫得非常出色的老師,不過他們只身教,從未言傳。我寫書法要靠自己摸索,臨摹自學。

不少人年長了,退休了,對寫不好中文字有愧咎,反而對書法萌生出新興趣。約十年前,曾有同事讓我趁午飯時間教書法,我反正不用太花時間,就試着教,從毛筆筆法最簡單的篆書入手。幾課下來,連一個像樣的字都教不好,就吃「謝師宴」了。該怎麼教書法?我一直在心裡啄磨。

最近,再與朋友一起研習起書法來,走的是另一個方向。研習班有個特別的名字:軟硬兼書。顧名思義,既寫軟筆(毛筆),也寫硬筆(墨水筆、鉛筆等等),而且是先硬筆,後軟筆。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長圓。
集杜甫、劉禹錫句。(墨水筆書法)
已故紅學家兼書法家周汝昌講到學書上的「帖派」(以書帖為師)與「碑派」(以碑刻為師)之爭時說,學帖寫不好還是活的字,學碑寫不好就是刻板字。其實兩者之別也是用場之別,一種是日常工作、生活可以用上的書體,一種是掛上大雅之堂展示的書體。你不會用魏碑、漢隷、顏體去寫個便條、信箋吧?

中文書法的實用性在下降,可是仍有在關鍵時刻一展鋒芒的機會。以前,我以為寫好毛筆字,硬筆字一定好。事實證明,不少學書者可以寫個中堂、條幅掛展,卻就是無法寫個見得人的便條。硬筆字不錯,更不一定能用毛筆寫出好字,軟遢遢的毛筆實在太難為人。

那麼要把字寫好,該從哪裡入手?

周汝昌認為書法有三方面:用筆、結構(結字)、風格。這是傳統的看法,用筆第一,如趙孟頫說:「書法以用筆為上,而結字亦須用功。」啟功則認為結字為主。結字不好,用筆多精妙都枉然。

要學好結字,最好從硬筆入手,免去毛筆的阻撓,可以專心學好結字。硬筆字不是沒有筆法問題,但相對於毛筆,簡單得多了。不過一些硬筆特別是墨水筆和一些絨頭筆,按壓之間,也有毛筆般的筆法效果。

更基本的是,先把一橫一豎的配搭寫好,這就像建築物的架構,整齊、規範了,先就予人工整的印象。真都垂直,橫可以隨個人習慣和喜好,統一方向斜行或成弧,其中會有很多變化,形成不同的風格和字體。有了這樣的架構,把某個字主要的橫劃加點弧度,寫出蠶頭雁尾來,就有款書味道。

練習毛筆用筆是下一步。習好筆法和結字,風格是水到渠成的事。

看來,用筆與結字不必對立起來。從硬筆入手,用筆簡單,與結字的對立甚至不存在。似乎可以這樣說:用筆為先,結字為重;硬筆入手,軟筆所求。軟硬兼書,最終希望能寫出一手自己風格的好字,小至貼紙,大至中堂,而不是人人一樣的什麼書、什麼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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