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淞在畫油畫
去聽的,是台灣畫家奚淞在香港大學的演講,題目是「自在容顏──菩薩的畫像」。昨天起,他的畫展「尋找一棵菩提樹」在香港大學美術館舉行,展出的主要是他的白描觀音畫像。我對奚淞沒有認識,朋友傳來訊息,稍為知道是什麼就去聽了,主要是因為對白描這種中國畫技有興趣。聽了才知道,講的主要是禪修──通過用毛筆這種中國特有的文化工具,去作心靈的修行。
奚淞一九四七年生於上海,在台灣國立藝專畢業後,又到法國巴黎美術學院、巴黎十七版畫室學習三年,受的主要是西畫訓練。返台後,做過美術編輯,後來致力於民間藝術。他用白描手法畫起觀音來,與母親得病致死有關。他在演講中首先就講了母親的故事,講喪夫之後的母親茫然若風中飄絮,後來在他的引導下畫起畫來,晚年愉快,不但表現出非凡才能,還有「藝術家脾氣」。到母親得病,奚淞畫了觀音像貼在母親病房,在母親和醫護人員之間引發了新的生命和工作興緻。奚淞開始發覺,他到法國也帶上的毛筆、宣紙,是很好的修行工具。這把他引向了佛門。
他還講了與一位朋友的故事,毛筆、宣紙也在這位英年早逝的年輕人辭世的最後日子裡,幫助解開了生死的心結,讓他坦然走向生命的必然盡頭──死亡。
港大副校長李焯芬在演講後頒贈紀念品前把演講的主旨歸納為,佛教的人生觀:悲智雙運。悲,是慈悲;智,是智慧。
據鄭振煌的說法,我們現在說的「佛教」二字,是從梵文 Buddha-sasana 翻譯過來的,其中的 sasana 意譯是教法,是人生、宇宙觀的教育。佛教的「教」,因此不是宗教的「教」。佛教若視為宗教,則應是「宗門教下」的意思,宗的意思是安心、觀心、用心;教是安心、觀心、用心的方法。佛教因此是一種關於人生宇宙、離苦得樂的教育,前者就是智慧,後者就是慈悲。
〈《心經》,奚淞
奚淞穿一身母親手縫式樣的及膝唐裝衫,形容清癯,談吐溫雅,加上內容豐富,演講讓人如沐春風。如果你對白先勇有特殊愛慕,他對老朋友先來一番推介,可能更令你額外驚喜。
最讓我有共鳴的,是奚淞對毛筆的推許。他引用羅素早年訪華時說過的話,說只要中國人不放棄毛筆,中國就有最大的藝術人群(大意)。奚淞視毛筆為一種很好的安定心靈的法門。下筆時,手牽引心,心推動手,把心緒集中在柔軟的筆尖與紙的接觸之上,可把煩惱一筆一筆化解。寫十分鐘,就進入奇特的安靜。愛上這門手藝,就如交了個終生的朋友。他認為毛筆與人心很貼近,基至提倡:與書法戀愛。
有朋友忽然對他說,也想學書法了。他提議,先在家裡布置一個專門的角落,有張專門揮筆的桌子,大小不區,但得讓文房四寶都展開來,隨時可以寫。他把這比作禪房,是個西線無戰事的地方,可以躲進去避靜、禪定。他的朋友住的是「豪宅」,但居然沒有一張可以作這樣用途的書桌;結果要把不常用的宴客飯桌改變用途。不久之後,家裡人也愛上書法了,「從此之後,一家人美好的生活下去」。
我相信,這樣的手藝不限於毛筆書法。不同的手藝、愛好,都可以有禪修作用,如打太極、彈琴、畫畫等等。
多交幾個這樣的終生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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