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1日 星期二

日本真的「變天」了麼?


日本大選的結果,這幾天在香港報章中佔了頗大篇幅。自民黨下台,民主黨上台,日本據說要「變天」了,要擺脫戰後來一切以美國馬首是瞻的地位,重新自己站起來。這是否可能?

類似的局面,九十年代也出現過,當時自民黨在大選中失利,被逼要與社會黨聯合執政,由社會黨的村山富市出任首相。這次乾脆成為在野黨了,由民主黨主宰大局。

不過,不管民主黨是真心還是假意,要改變日本戰後以來躲在美國羽翼下的角色和形象,不是說說那麼簡單。

問題不能僅從戰後說起,而更應追溯到明治維新去。日本自那時起「脫亞入歐」,取得了很大成就,成為世界上第一個、也是直到近年以來唯一的一個非歐洲的現代化國家。這使很多日本人根本就不把自己看作是亞洲人,而是歐洲人──起碼是歐洲的一分子。普通日本人之崇歐成風是出名的。

這使日本非常獨特,使日本人很有優越感。但日本又是最孤獨的,因為西方並不會認為日本是他們的一員。在七國集團、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等發達國家組織內,日本與其他成員格格不入。這不僅是因為面孔不一樣,而是它只會在美國的陰影下行事,沒有自己的獨立個性。

在亞洲,日本擺出高人一等的「歐化」臉孔,加上一直不肯就戰時向鄰國犯下的淊天罪行真誠道歉,即使可以在經濟上有所作為,仍然與亞洲各國貌合神離。

這正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戰後,美國為了自己在亞洲的戰略利益,扶植日本,通過美日安全條約用核子傘保護了日本統治集團戰敗後的利益,條件是日本要在外交上言聽計從。日本的最大利益是可以專心一意去發展經濟,迅速在經濟上重新崛起。它不願意、不能自主、也不必去為了睦鄰而與鄰近國家修好,只是作為美國牽制蘇、中的棋子而存在。

美國的部署收到了預期效果,打贏了冷戰,日本立下 「汗馬功勞」,可是馬上發覺自己並非勝利者,反而是失敗者,因為它的戰略價值一下子消失了。

一九八九年,日本曾經由石原慎太郎帶頭出版出了一系列《日本可以說不》的書。《日本可以說不》,加上《日本堅決說不》、《日本還要說不》、《日本經濟可以說不》等等形成了一個很強烈的聲音,就是日本要不再聽美國的了。可是隨着冷戰結束,日本地位大變,更加上經濟走進長期衰退的寒冬,這聲音很快就沉寂了。

如今,是否可以在新的世界格局下再說「不」?

剛讀了新加坡馬赫布巴尼(Kishore Mahbubani)的Can Asians Think (亞洲人可以思想嗎?)一書,裡面有一篇Japan Adrift (日本漂浮)的文章,所謂漂浮,就是在亞歐之間如浮萍般沒個着落。文章指出日本的窘境:它要重新落地生根,得擺脫美日安全條約的束縛,但可以建立起可能要有核武器的軍力嗎?在心態上,日本要重新立足在亞洲,可以消除「入歐」的優越思想?可以拋棄戰時遺留下的歷史包袱?

日本曾被譏為經濟的巨人,政治的跛子。這跛子的腳還是泥造的,要重新站起來,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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