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11日 星期一

景色浪漫,只因朦朧了

陽台慣見的維港景色,日前在平流霧的掩映下,美得讓人目瞪口呆,尤其是在傍晚兩岸華燈初起之際,萬象流光溢彩,見之不忍轉瞬。是那流動的霧海在起作用,它把所有景物都籠罩在半透明的輕紗之後,燈光、明暗、線條都幻化了、模糊了,也浪漫起來了。

昨天與一些朋友茶敘,不知怎的聊到了螢火蟲。這種會在夜幕中閃閃飛舞的昆蟲,對於城市人來說,多數只從圖片、動畫片得來印象,在座的沒有幾人見過。我亦只在小時候在郊外見過一兩次,都只見綠色的螢光一縱即逝,疑幻疑真。螢火蟲對環境純淨度要求較高,在日本和台灣也很難得一見了。當地一些人舉辦觀賞螢火蟲活動,讓人親近大自然,但似乎都像山中尋仙一樣,仙蹤飄緲難覓。

若見到螢火蟲,看來還是在黑夜裡保持距離的觀賞為好;你若把它放到眼前洞若觀火地細看,可能就興味索然以至嘩然了。能在夜裡點亮螢光的昆蟲不少,這不過是為了吸引異性來交配,螢光隱沒了的長相可能嚇你一跳,像曱甴、像毛蟲,一點不浪漫。

隨着世界普遍的都市化,人口往城市集中,人與郊野、大自然的距離拉開了,郊野、大自然的印象也在日漸模糊之中浪漫起來。

城市化是生產力發展、科技進步以及產業結構調整下的必然趨勢,所有地方的社會都有從農業為主的鄉村型社會向以工業、服務業為主的城市型社會轉變的過程。合理的城市化使資源集中運用,有利改善環境,提高生活水平,帶動科技、文化、經濟發展。都市化也有不利的地方,各種都市病的出現是有目共睹的。對傳統農業社會、對大自然的嚮往和懷念由此產生,而且都帶着浪漫色彩。

在香港,人口高度集中,但與郊野的距離只有咫尺之遙,與大自然事物的距離其實並不遙遠。在一次飯局中,一位朋友說出了家裡這方面的多次「奇遇」:小貓在露台捕雀,叼着戰利品進來,嚇得母親要為作孽的小貓唸經;曾有蝙蝠飛進家裡撲翼亂闖,家中的孩子都嚇得躲進房間,只留下母親與蝙蝠單打獨鬥;曾有麻雀飛進屋來,撞向玻璃橫死了。最「得人驚」的是家裡發現過一條蛇,父親還以為是皮帶一手抓上了。這一驚嚇非同小可,父親躲了起來,神勇的母親也無能為力,得報警召來兩名警察,警察又找來「蛇王」,才把擅闖民居最後被趕進廁所用膠桶蓋着的蛇捉拿「歸案」。這蛇怎麼會在二三十層的高樓上出現,多年來仍是個謎。警察曾懷疑有人尋釁「放蛇」,但沒有找到絲毫根據。

我另一位朋友在城市與大自然生物的「零距離」接觸更驚心動魄。他曾在大廈高層的家裡以籠養有一只善唱的小鳥,籠子掛在陽台上。一天,陽台傳來小鳥的掙扎驚叫聲,只見一只麻鷹展開逾米翼展的翅膀把鳥籠整個環抱着,向籠內猛啄。待趕走了大鳥,鳥籠內血濺毛飛,小鳥已身首異處。

香港近年有人為滿足人們對大自然的嚮往,開闢了一些假日農莊,讓城市人在假日裡到農莊「耕作」。這些活動對從來沒有在農地裡泥裡來水裡去的城市人來說很新鮮,有一定吸引力,但他們「鋤禾日當午」的興頭能維持多久是令人懷疑的。

那天在飯局裡,一位從花旗國回來的朋友說起家裡的前後花園,忍不住大吐苦水,那讓人羡慕的花園對於這位朋友似乎是苦多於樂:要花園綠草如茵不但要經常修剪,而且要一根一根的除雜草,這最費力;到了秋天落葉是掃不完的,地上的要掃,屋頂的更不可不打理,以防堵塞去水道造成內外澇害;果樹更要命,果子吃是吃不完的,不處理則滿園腐敗,車房通道最易成災區;還得提防各種小動物入侵,屋簷下是最薄弱的防線,越冬的雀鳥松鼠之類都可能從那裡鑽牆打洞進來,蝙蝠也曾不知道怎的忽地裡在客廳中鼓翅狂飛……。

這樣的大自然「樂趣」想必是對大自然充想幻想的都市人想像不到的。幻想是不必的,而理想也易流為幻想──兩者只有一字之差,都朦朧而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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